刚出炉的新任女友忙得不亦乐乎,又是喂食、又是削水果的,连点滴瓶都学会怎么换了。
他问她:“学校呢?你好几天没去上课了,奖学金不要了吗?”
“没关系。”她读书本来就不是为了奖学金。第一次,看见他一个人发著高烧,被遗弃在黑暗中;第二次,是他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画面,脸色苍白如纸……那样的心痛,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三次了,她要一直陪在他身边,不让他再有机会被寂寞吞噬。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杏仁茶?还是吃葡萄?我帮你剥皮……”
“别忙了,靠过来些。”升级为女友至今,为时三天又十八个小时四分零八秒,自从第一次傻傻地听话凑上前,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后,她已经明白他说这句话的用意,红著脸害羞地迎向他,由著他在唇齿间放肆纵情。
规律的敲门声在身后响起,她急忙想退开,被他牢牢扣住,坚决享用完她唇腔内每一寸甜美。
开门声传来,但后方始终静默,等他终于愿意放过她,她已经脸红到快脑充血,羞得抬不起头见人了。
尤其——来的人是据说与他有十几年交情的老朋友。
她后来才知道,及时将梁问忻送到医院的是他,桌上的字条也是他留的。
梁问忻睡著时,他来过一次,见她在照顾他,没说什么就静静地转身离去。
都还没机会正式介绍彼此,就让人见到这样的画面,她羞窘地想挣开他,让他和老友好好聊聊,偏偏梁问忻五指紧扣,坚决将她留在身边。
袁孟祯直视他,神情复杂。“你来真的?”
“如你所见。”梁问忻回应。
“你希望我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祝福我就够了。”
“如果这真的是你要的,好,我给你我的祝福。希望你这次的决定,是对的。”
一来一往,这两个男人的神情都深奥得耐人寻味,她自认慧根不足,参不透玄机,也不敢贸然开口。
男人说完,静静地转身离开,而梁问忻居然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没留人。
这是哪门子的老朋友啊?
果然物以类聚,梁问忻交的朋友也不可能正常到哪里去。
她赶紧追出去,在病房外喊住他。
“那个——”开了口,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晓得对方的名字。“呃,我只是要说,谢谢你。”
她感觉得出来,这人和梁问忻不是一般交情,无论是哪一种,她都衷心感激这个真心对梁问忻好的人。
袁孟祯步伐停顿,回首注视她,沈声道:“请好好对待他,他在爱情里受了很多苦。”
她张口,正要回点什么,他已经转身离去。
第五章
最近,关梓容脸上时时挂著甜甜笑容,被梁问忻调侃:“干么笑得那么蠢?”
她回他:“你不懂啦,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梁问忻出院了,她回学校上课,詹慧容主动来求和,向她道歉,说是一时冲动误解了她。
“可是……我真的和梁问忻在一起了耶……”她迟疑道。记得那时知道她喜欢梁问忻,小慧好生气的,可是她真的没有表里不一啊,那时还不知道嘛……
詹慧容愣了一下,笑推她一记。“三八啦!这是好事啊,你紧张什么?”
见小慧心无芥蒂的笑容,她这才安下心来。
朋友挽回了,情场也如愿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好像什么事都对了,怎么可能不开心?根本是连作梦都会偷笑。
同住一个屋檐下,少了一般情侣初相恋时的神秘感,但却多了亲人般相互关照的体贴及温馨,感情加温迅速。
身分上成了情人,很多事都没了禁忌,她可以在洗完澡后,彼此依偎著一同观赏影片,可以牵著手到超级市场添购日常用品,可以讨论晚餐食谱,共同嬉闹地煮上一餐色香味不怎样的食物,然后吃得很开心……
他们似乎跳过了很长很长一段,像是约会、培养感情什么的交往期,直接就跳到同居的居家生活来了。
虽然这样说很羞人,但她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排斥与他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在她的感觉里,他们已经好熟悉了,不过……他好像没什么动静,最多吻吻她、抱抱她,没再更进一步索求更多。
也因为住在一起,许多情侣交往时不会知道的事,她都清楚,包括他的习性,包括他的生活,更包括——他夜里的恶梦频频。
以前,偶尔也会如此,但不会这么频繁,好像——自从与她交往后,他作恶梦的频率增加了,夜里老是会听到他梦呓惊醒的声音。
她暗地里忧心,却不敢探问,怕那背后代表的是极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便故作无知。
于是,她习惯了夜里睡觉不再锁门,只是虚掩著,关切他的状况。
这种状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某天夜里再次被他痛苦的梦呓声惊醒时,她无法入睡,想了一整晚,然后在隔夜入睡前,抱著枕头去敲他房门,笑意甜甜地提出要求:“亲爱的男朋友,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他眸色转深,挑眉谵笑。“终于懂得羞耻,知道当个二十岁的处女是多祖上无光的一件事了?”
她脸色一红。“谁在跟你说那个!我只是要睡觉、睡觉而已!懂没?”
他耸耸肩。“你想睡我,让你睡就是了,不必那么激动。”
他的标点符号好像下错地方了,怪怪的,她哪有想睡他……
一如往常,只要是她提出来的要求,他没有否决过。
她这个男朋友……好像比别人的还有求必应,到目前为止,他们不曾像一般情侣闹过意见、吵嘴什么的,他根本什么都顺著她,吵得起来才有鬼。
被宠到天边去的感觉是很幸福啦,但是日子一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对她,似乎小心翼翼过了头,竭尽所能满足她,几乎没了自己的情绪,这样是对的吗?
这样的交往,他压力很大吧?所以,才会夜夜作恶梦吗?
有几次夜里醒来,发现他并未入睡,支肘默默凝视她,指尖轻触她颊畔,见她醒来,低低问了句:“容,你快乐吗?”
他惶然的眸底,有一抹不确定,像是怕自己做得不够,不足以呵护她。
她不知道,他曾经遭遇过什么,对爱情如此戒慎恐惧。
心疼他当时的神情,她冲动地便揽下他,主动吻他,献上自己。
他微讶。“你想要?”
“嗯。”不因为情欲,而是这一夜,令她心房悸疼的男人,让她想用全部的自己去怜惜他,以真实的体温给予抚慰,熨暖他仓皇的灵魂。
这是她的初夜,感觉属于他的火热入侵灵肉,也入侵她幽微纤细的情感,他温柔得不可思议,小心翼翼不去弄痛她,给予她全然的呵护与快乐。
她紧紧地抱住他,为那一瞬间极致亲密的感动而泪眼迷蒙。
她想,她能明白女人为何总对她的第一个男人有难以割舍的眷恋,她从没有一刻,那么坚定地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爱他,好爱。
原来爱一个人的心情是这样的。他那么不安,她会想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他,安抚失措的灵魂,只求换他真心的笑容。
于是,当他夜里又被恶梦惊醒,她会用自己的双臂抱住他,一次又一次。
“我吵醒你了吗?”
她摇头,替他擦拭额际的冷汗,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可以一辈子都不问,却没有办法坐视他受困痛苦的灵魂,他一定不知道,他睡梦中卸下伪装时的破碎呢喃,有多绝望无助,任何一个爱他的女人,怎可能装作没这回事?
话一问出口,感觉他身体僵了下,拉开她拥抱的双臂,掀被下床。
晕黄灯光下,他伫立在窗前的身影,孤绝而苍凉,那是谁也拂不去的寂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好遥远,似乎,她从来不曾到过那个地方,碰触到他的心——
“你要不要……去看个心理医生。”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心里的结解不开,夜里总是睡不好,他的身体已经够差了,禁不起更多的精神折磨。
他静默了良久、良久,出口的却是——
“我想,我们还是分房睡吧。我不想影响你的睡眠品质。”
这不是影不影响睡眠品质的问题!他以为她一开始为什么要过来陪著他睡?就是不要他一个人被困在梦魇中难以脱身,她想要拥抱他、给他安稳的力量,但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做得很糟糕,他绑死的结,她解不开,他甚至什么也不愿意告诉她。
今天分房,那下回呢?是不是要说分手?
在他转身拉开房门时,她的声音低低地由身后传来——
“接受我的感情,让你很为难吧?”
他愕然,回首望她。“你怎会那样想?”
她苦笑。“你不要骗我,我有眼睛,也有感觉,你并不快乐。”
她没忘记,他原先是不要爱情的,她无法不觉得,和她交往对他而言,是极痛苦的决定,才会让他压力大到夜里恶梦频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