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办法克服这一点,他们怎么走下去?她给了他最恐惧的东西,他强迫自己接受,满足她所希望的一切,但是,只有她一个人快乐是不够的,她的美梦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这样的纵容,又怎么会是幸福?
他无言了。
死寂般的沉默充斥彼此之间,他竟连一句反驳的说词,都提不出来。
事实,那么明显。
他,确实不快乐;他,确实在勉强自己。
爱情,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她的笑容,一日日沉寂。
明明热恋是全世界最甜蜜的事,她却一点点幸福的滋味都感受不到。
她的心事重重,詹慧容察觉到了,笑著调侃她:“嘿,全天下最幸运的小女人,在烦恼男朋友太疼你了,幸福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吗?”
她有气无力地抬了下眼。“别取笑我了,我现在是迷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迷惘什么?梁问忻不是对你很好?”这就是传说中恋爱女人最拿手的为赋新辞强说愁吗?
“可是我觉得,他好像有很沉重的心事,问他他又不告诉我。我觉得……我好像在强迫他跟我交往,让他很为难。”
詹慧容想了一下。“他有说过他爱你吗?”
她微愣。“没有。”从来没有。
一开始,她是认为,感情并不一定要说出口,重要的是怎么做,如今回想起来,他不是不说,而是……自己或许也不清楚吧?
存在而不说,和不确定存不存在,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你们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是不好多说什么啦,可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什么都顺著你,顺到有点不像在对待女朋友了,那真的是爱情吗?我不能替你下判断,感情是你在谈的,他是不是真的爱你,你自己的感觉最准,我只能说,如果在一起两个人都不快乐,那还不如分了痛快,何必互相折磨,起码以前当朋友时都没这些烦恼,有些人是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当情人。”
分手?!关梓容猛然一震。
与梁问忻分手,这种事她想都没想过!
“我头好痛,小慧,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詹慧容耸耸肩。“那好吧,你自己想清楚,我先回去了。”
他是不是真的爱她?这句话,早在小慧说之前,她就已经重复问过自己千百回。
他对她很好,宠到极点,但这难道就代表爱情了吗?爸妈也宠她、兄姊也对她有求必应,宠溺与爱情,从来就不能画上等号,感情的面貌有太多,除了爱情之外,还有亲情、友情……许多许多,他对她的情感,又是哪一种?
同住一年多,她多少也明白,这男人多寂寞,又多么害怕一个人的孤独,因为那一天,她放完寒假回来,照顾生病的他,给了他渴望的温暖及关怀,他的态度是从那一天起,产生微妙的变化。
然后在医院那一回,醒来时身边的人是她,他很自然地便问她要的是什么?
其实不管她那时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会答应吧?他只是顺著她的心意在做,不一定真是他想要的。
说穿了,那只是一种寂寞时的感情依赖和寄托,在他被无边无际的孤独吞噬时,不管伸出手的那个人是谁,他都会珍视万般地握住。
他只是,被寂寞迷惑了眼,贪恋她给的温暖。
那不是爱。
可是因为她爱他,想给他的是爱情,所以他们成了这样的关系。
一个惧怕爱情的人,怎可能再去爱谁?她当初被喜悦冲昏了头,竟忽略了这一点。
这样,和勒索有什么差别?因为她倒追他、主动表示好感,所以他强迫自己接受,当压力大到无法再承载心灵负荷时,才会让过去的爱情阴影缠上他,夜里恶梦频频。
她好像,有些懂他的心情了。
她的爱,竟造成他那么沉重的负累,她无法不觉得自己好卑劣……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再一次仰头看墙上的钟,十一点整。
小不点去哪了?刚刚去她打工的书店接她,老板说她排休,根本没上班,今天的课也只有半天,那她到底在哪里?
她从没那么晚回家过,就算晚归,也一定会打通电话告诉他,刚刚他拨了好几通电话,都是关机状态。
梁问听想想不妥,拿了钥匙出门,想再到附近找找。
一走出大楼,脚步顿住,那正欲按铃的身影,怔住了他所有的动作。
她没搭公车,一个人缓慢地走,边走,边厘清思绪。
她现在,脑海一团混乱。
很多事情,没想清楚时很迷惘,抽丝剥茧思考得愈清楚了,反而害怕得宁愿逃避,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必为难。
如果,他真的不爱她,她要怎么办?
无知是一种幸福,一旦明白了,又怎么可能为了维持自己幸福的假象,无视他的勉强及痛苦?
她,一直在强求,只是自己不曾看清罢了。
接近家门,她低头翻找钥匙,拎起那串金属物体抬头的同时,也止住脚步,怔然望住前方相拥的男女。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这真是所有连续剧中必备的老梗情节冲突。关梓容坐在房内,无奈地想。
虽然梁问忻随后抬起头,看见前方的她,立刻拨开缠在他腰际的手,讶喊:“容——”
她没说什么,只平静回了句:“你有朋友吗?那我先上去。”
明知道这是通用的误会老梗,心里还是觉得好难过。不是她误会了什么,而是悲哀地发现,她连误会的立场都没有。
如果不是曾经很亲密的人,对方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那个女人——成熟大方、明艳动人的女人,必然与他曾经有过一段。
那个人,可以让他敞开心房,不去惧怕爱情地谈一场恋爱,而她却只能令他痛苦,她觉得,他们根本不是在谈恋爱,只是她单方面、一厢情愿在爱他而已。
她觉得自己好失败,失败到好挫折。
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
随后进到房里来的梁问忻,见她坐在床沿默默落泪,他不发一语,异常静默地退居角落。
“干么不说话?你不是来解释的吗?”她吸吸鼻子。
“你想听什么?”
“那个……是前女友吧?”
“对。”
“你喜欢过她?”
“嗯。”不喜欢,怎会交往?
她抹抹泪,硬是挤出笑容,想让自己表现得雍容大度一点。“那后来为什么会分手?”
“你所能想像最芭乐的那种剧情,她跟别的男人上床,被我撞个正著。我们很久没联络了。”
这么伤人的背叛,再有多深刻的感情都荡然无存了吧?
“那……我呢?”她迟疑了下,还是问了。
“你什么?”
“你爱我吗?”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爱前女友,那么对她,他自己清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这回,他沉默了,迟迟答不上话来。
“要你这么说,很困难,是吗?梁,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对我抱持的是什么心态。我要的,其实不是你无微不至的呵护,而是感情世界中,你的认定,你一个坚决的眼神,但是,从来没有……你让我很无所适从,你知道吗?”
他让她,无所适从?
“你希望……听我说什么?”要怎么样,让她好过些?
“不是我希望听什么,而是你想告诉我什么?梁,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的家庭、你的过去、你的感情纪录,所有属于你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他一震,眸底闪过乍现的痛楚。“……不要,那很脏,你不要知道……”
一旦说了,他会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她绝对无法接受那样的他,他们真的……只能分手了。
是了,就是那段过去,使得他再也不能爱、不敢爱。她望进他眸底那道受困痛楚的灵魂,心房疼痛,无声地掉泪。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用戒慎恐惧的心态面对我,我要怎么办?每夜看著你作恶梦,我又是什么心情?我爱你的事实,竟然是造成你夜夜恶梦不断的根源,我的感觉有多难堪?就算我抱你抱得再紧,你的心还是离我好遥远,我从来就不曾碰触过,那种走不进你心里的感觉,很痛苦你知道吗?”
他让她……很痛苦?!
梁问忻震惊,错愕。“我……不知道……我并不想伤害你……”他很努力了,用尽了全力想守护她,还是不够吗?
所以,她再也不笑了;所以,她在爱情中落泪。他还是错了吗?
“梁,爱情不是这样的。”不是将她当成琉璃娃娃,捧在手心里护著就可以,她也想分担他的笑与泪,与他的生命一同脉动,他们必须同悲共喜,但是他们之间却隔著深深的沟壑,心从来就没有结合在一起。
“你,不懂怎么爱一个人。”所以也……不曾爱过她吧?
他一阵悄寂,动也不动地凝视她,几乎连心跳、呼吸都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