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月还来不及惊喜和他再次重逢,连忙心虚地抱头鼠窜,逃上楼去也。
“还想跑?”萧纵横一声冷笑,酒意全消,扔下沉重的酒坛子,身子拔地而起,如大鹏展翅般飞过众人头顶。
他的身势凌厉迅速如风,可是绣月在逃命潜能激发下,用尽吃奶的力气及时冲进房门,然后赶紧上栓。
“对不起啦,我可以解释!”她大喊。
他如旋风般狂卷至门外头,震怒地道:“开门!”
“除非你答应我不生气!”她全然慌了手脚。
“开门!”他危险地低吼。
“你答应不生我的气,我才要开!”
“你以为区区一扇木门挡得了我吗?”他冷冷道。
她一呆,对喔!
“可是……可是我的身子就贴在门上,你如果把门震碎,那我、那我也没办法了……”她开始装可怜,委委屈屈道。
果不其然,他顿时沉默。
虽然快气疯了,萧纵横还是舍不得伤到她一根寒毛。
“你最近……还好吗?”最后,他一声长长的叹息,终于开口。
绣月心头一热,惊惶紧张的情绪瞬间被他这句话融成了一波春水向东流了,她再也无法压抑内心深深震荡的情怀,以及多日来浓浓的思念。
“萧大哥……”她眼眶红红的,小小声地道:“你想我吗?”
也许是隔著一道薄薄的门,也许是积压已久的澎湃情感再也抑制不住,萧纵横首次让感觉凌驾了理智,冲口而出:“想。”
绣月眼儿倏然亮了起来,狂喜的泪水不争气地冲进了眼底。“真的?”
“如何不想?怎能不想?”他低哑地道。
“萧大哥……”她心窝一阵甜丝丝、暖洋洋的,小手紧紧揽著胸前的衣襟。
原来他也和她一样想著、念著,不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午夜梦回时,极力忍受思念之苦。
什么恩哪义哪、什么兄妹之情、君臣之礼,她还想骗谁呀?
明明就是不知不觉,无可自拔地喜欢上人家了,就算逃了这些天,也逃不了这颗心,逃不掉这个铁一般的事实啊!
绣月脑子里犹在消化著这个天大的领悟,可是她的心啊,早已经甜甜蜜蜜宁宁馨馨妥妥贴贴地接受这个真相了。
“那你……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吗?”她苍白的小脸此刻已红成两朵娇酡,幸好隔著一扇门,否则她肯定羞煞了。
门外又是一阵静默。
她娇羞的等待著、等待著,然后再等待著,最后发觉有点不对劲了。
“你不喜欢我吗?”她的心跳几乎停止。
半晌后,萧纵横震惊而喑哑地开口。“你……喜欢我?”
“我刚刚说了。”讨厌,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嘛?绣月一颗心都悬到嘴边了。“那你呢?”
又是一阵沉默。
气死了,他这根大木头!
就在绣月都快要急哭的同时,他终于低低叹了口气。
“喜欢。”
巨大的狂喜瞬间涌进了她胸口,将她的心整个塞得满满的,快乐得都要爆开来了。
“真的?”她冲动地打开房门,亮晶晶的大眼睛直直地仰望著他,热泪盈眶。
萧纵横痴痴地凝视著她,深刻而专注地端详著她的小脸,像是要把这些天来所有的份全给补回来。
“是。”他坚定道。
绣月终于还是哭了,喜极而泣。“呜呜呜……干嘛要人家逼你才说?为什么不早说?”
萧纵横被她的眼泪搓揉得心都快碎成两半了,不禁将她紧紧揽入怀里。“对不起。你……别哭。”
她把小脸深深埋进那温暖熟悉的胸膛里,更是哇地哭个不停了。
把这些天来所有的想念、挣扎、忐忑与盼望全藉由泪水宣泄了出来。
他将她抱得好紧好紧,像是缺了一块的心,空洞了一大片的灵魂,刹那间又全恢复了、圆满了。
是几时,他再也无法对她等闲视之?是几时,仁义道德、君臣距离这把慧剑已然无法斩断这千丝万缕的情根深种?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回到他的眼前,她就在他的身边,还喜欢著他,爱著他。
这一切,已是上天莫大的恩宠。
“公主……”在这一刻,他纷乱的心平静了下来。“以后,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你。只要你愿意,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万死不辞。”
军人就是军人,连说个海誓山盟也这样硬邦邦的。
只是……
“不用万死不辞,只要疼我、惜我、怜我就好了。”绣月抬头痴情地望著他,想笑,却情不自禁落泪。“也不用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只要陪我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就够了。”
“公主!”他心一痛。“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嘘……”她伸出手轻轻捂住他的嘴唇,眸儿泪光闪闪,笑意痴痴。“那个不重要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快乐、很幸福了,这样我就算死也无……”
萧纵横低下头,以吻封住了她的小嘴。
不愿、不要,也不舍她再说出那一句话。
绣月背脊窜过一阵酥麻的战栗,她娇喘了一声,随即沉溺在他狂野炽烈的缠绵热吻之中,再也无法思考、无法自拔。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销魂蚀骨、荡气回肠的“吻”哪!
第10章(1)
“呜呜呜……”春嬷嬷都哭了。
不是感动到哭了——也许有一点——而是难过自己今年第二位新任花魁娘子又被男人给掳走了。
如冰儿不是自愿的,小月牙可就是笑到合不拢嘴地自己跟人家跑了。
可她还能怎么呢?人称“鸡中侠女”的春嬷嬷可不能太小气,也不能太坏心,总是要高高兴兴地欢送人家吧?
所以春嬷嬷还是强忍著伤心——因为预收的那些“下午茶之我与花魁有个约定”订金全没了——准备了一桌丰富的酒菜,好好地招待了她无缘的“女儿”和她的心上人。
“我说萧大爷,我可是把小月牙交给你了,以后你可得待她好呀!”春嬷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脸上的浓妆都糊了。
萧纵横有点想笑,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吊诡,但是他面对这个软心肝热肚肠的老鸨,心中还是有无限的感谢与感动。
“谢谢春嬷嬷这些日子照顾……她。”他顿了一顿,诚恳地道:“萧某铭感在心。”
“这是应该的,我春嬷嬷是何许人也?我可是女性的先驱,也是青楼界的楷模呀!”春嬷嬷一说到这个,精神又全来了,糊成一团的大花脸也笑了开怀。“总之呢,我办事你放心,将来你们小俩口要是有缘再路过苏州,可千万别忘了回来看看春嬷嬷哟!”
他微微一笑,“是。”
绣月也感动到眼睛都哭红了,握住她温暖白软的胖手。“春嬷嬷,你真是大好人……可是有机会还是从良吧,好不好?我帮你介绍优质好男人,保证一心一意疼你,好不好?”
“我说小月牙,你就别在这么感性的时刻还要逗春嬷嬷笑了。”春嬷嬷噗哧一声笑出来。“我都这把年纪了。何况我要的是钱不是人……男人呢,我‘如梦似幻小青楼’里夜夜都有,满满都是,你就别再瞎操心了。”
“可是……”
“别再可是了,喝完了这杯酒,你们也该起程了。”春嬷嬷依依不舍道:“我听萧大爷说他要带你回京城,京城很远哪,一路得小心喔!”
回京?谁要回京?
绣月猛然回头,瞪著萧纵横。“我不要回京。”
“不回京,如何向你兄长提我俩婚事?”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白皙的小脸顿时红霞满面,“我……”
他知道她的心思,微笑允诺道:“待办完正事,我再陪你出来四处游玩。届时有我护著、守著,想必大家都很放心的。”
“你说的哦!不守信用的是小狗。”她眉开眼笑。
“是小狗。”他同意。
春嬷嬷看著他俩眉来眼去尽是柔情蜜意,真是好不羡慕啊!
唉,说爱钱是真的,不要人却是假的,哪个女人不渴望被男人万般宠爱呢?
“几时我春嬷嬷也有迟来的春天啊?”她支著下巴,好不期盼哪。
一直坐在旁边当陪客,不断在喝闷酒的史大夫也在摇头叹息,他却是在痛心疾首。
这世上的黄金单身汉又少了一个,却多了一个跳进爱情坟墓里的傻瓜呆,他真是觉得男人们的前途越来越凄凉了呀!
“唉,请恕属下就不当那五百烛光的大灯笼了。”史大夫拍拍他的肩膀,满脸同情。“您……保重啊。”
“史大夫,你要去哪里?”萧纵横有些讶然的问道。
史大夫只是摆了摆手,潇洒地转个身,起步就往前走。“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史大夫?”他眨眨眼睛,微带困惑。“你走的那个方向!”
萧纵横话还没说完,史大夫已经不偏不倚直直撞上柱子。
“哎哟喂呀!痛痛痛……”
萧纵横叹了口气。“我刚想提醒你。”
绣月和春嬷嬷已经忍不住笑到前俯后仰。
史大夫没好气地回头白了她俩一眼。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非但没一声安慰,还笑到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