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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奴才这就传旨。」

  在一团宦官近臣的簇拥下,他继续行走于梁山宫内,毕竟是捷讯,已让他心情稍抒,至少他的眉头已没早先时的深蹙了,观看着梁山宫的团花,万紫千红,还颇为壮观,倘若那小个子见了不知……

  哼!他眉头一拧。怎又想起那不驯之人!

  脸色一沉,脚步加快,跟在身后的赵高瞧着日正当中的天色,赶上前询问道:「大王,已近午时,是否要奴才通知妍夫人为您备膳?」

  妍夫人是魏国人,是魏国商人进贡的美女,梁山宫是她的宫所,近来她颇得大王恩宠,这里因而成了王上最常临幸的地方。

  「嗯,传膳吧。」他甩袖往妍夫人的宫所而去,脚才跨步,便又突然顿住。「那不是左丞的车从吗?」梁山居高,他临高瞥见宫下有一队轻从的车马经过,马车上有着官徽,随口问向左右。

  赵高刻意举目野望了一眼。「没错,那正是左丞相的车从。」

  「真是他的车从。」赢政一阵冷笑,再冷眼往山下一瞥。「上回见到他车从绵延,声势浩大,气势排场比寡人还要凌人,这回他倒收敛不少。」

  「是啊是啊,左丞相怎敢与大王争锋,他识相得很,自然是收敛了。」赵高善于察言观色、逢迎献媚,马上插上口说。

  [哼!这老小子消息倒灵通,知道寡人不悦他的招摇,这才……」话说到一半,赢政突然变脸。

  「大王?」

  「那左丞分明知道寡人在此,今日是故意驱车而过,目的就是要让寡人亲眼见到他受教收敛的模样!」他何等精明多疑,立刻了解到今天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日前他到梁山宫,从山上望见左丞的随从车马众多,甚是不悦,当下对着左右随口微词了几句,想必是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左丞。

  「这……」赵高低下脸来,不敢应对。

  「宫中一定有人大胆泄露了寡人的话让他得知,他才会刻意演这么一场让寡人瞧,该死,是谁泄露了寡人今日的行踪?!」赢政立即震怒。

  他树敌无数,频频遇刺,为人也好疑,难以亲信于人,在咸阳两百里内的两百七十座宫观全都用天桥、甬道相互连接,把所有美人都安置在里边,并且全部按照所登记的位置居住,不得擅自移动,而他所到的宫阙,如有人说出去,就得判死罪,如今竟然有人胆敢泄露他的行踪,简直罪该万死!

  话一落,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又是惊又是慌的跪了一地,脸色死白,心知泄露王迹者必死无疑。

  「说,是谁泄的密?」他怒问。

  跪地的人无人敢应声。

  「大王,若无人敢承认,这事就交给奴才来查吧,奴才将今日与那日陪同大王临幸梁山的所有宦官近臣全都拿下处死,这么一来,就没有人再敢泄露大王的行踪了。」赵高马上心狠上言。

  这话一出,所有跟在大王身旁的左右们各个骇然。这赵高未免狠过头了,竟要众人死?

  赵高只是低着头,无视众人的怒怨。事实上,这行迹就是他泄露出去的,他与左丞相交情甚笃,遂将王上对他不满言语告知,并且要他择日演上这一段,让王上对他奢华的印象改观,怎知王上竟这般精明多虑,联想的不是左丞相的讨好之意,而是自身行踪遭泄之怒,这下为了保命,他只好不顾他人死活了。

  「嗯,就这么办,下诏赐死这些人!」赢政毫不迟疑,立即怒允。

  当下所有人神情惊骇,更有人已昏厥。

  「大王,奴才当日也在场……」

  赢政冷瞪他一眼。「寡人相信你的忠诚,赐你免死,其余,一个也不许放过。」

  赵高当下松了一口气,瞧了四周凄惨一片的脸庞,低过头,心虚不敢再看。

  第三章

  今日咸阳宫正吵杂的在讨论灭了韩国后,下一步要拿下赵国,秦王正与群臣讨论对策,会议由清晨开至深夜,直至子时末,秦王才放行让众臣步出咸阳宫。

  劳神整日,他已倍感疲惫,照理说,该要起驾择宫休憩了,但他人却还留在咸阳宫里,而且脸色丕变起来。

  「你说曲奴儿怎么了?」他怒问。

  「曲奴儿被推至南门外,准备砍头处死了!」常贵伏下身,眼泪已掉了下来。呜呜……那曲奴儿与他交好,如今将死,他当班时忍不住掉泪不舍,却被大王听见,这才说出哭泣的原因。

  「谁要他的命?」嬴政闻言面色一整。没他应允,谁敢动他的内侍?

  「大王忘了,是您下诏要杀曲奴儿的。」想不到连这忠心伺候大王多年的曲奴儿,最后也难逃一死的下场,从此宫中再也没有这号人物继续让大伙「迷信」了,呜呜……

  「寡人?何时?」他重重拧眉,不记得自己下过此令。

  「是大王要赵公公将泄露大王在梁山之事的人全都处死,该死的名单一共七百余名……」

  「曲奴儿当日也是陪侍梁山的人之一?」他速问,当日他并没有见到那小个子在旁伺候啊!若曲奴儿在身旁,他总能马上感受到,眼眸不会错过那奴才的身影。

  「大王,那日曲奴儿本来没当班,后来因为一个送膳小太监临时病了,他便决定帮那小太监顶个班,那日他在梁山的膳房里忙着,所以大王没见着他。」

  「此事为何不早对寡人提!」赢政脸色益发难看。

  「这……」一条人命之于大王犹如一粒沙,毫无价值,更何况谁又敢因为一个奴才的将死,而向大王提及?「大王,这也许是那曲奴儿的命啊……」常贵低泣不止。

  「没寡人允许,他死不了!」他赫然拍案。「来人啊!」

  殿外武士立即领命入内。

  「快传寡人口谕,不许任何人动那曲奴儿一根寒毛,若有差池,寡人要所有人陪葬!」

  「是!」武士汗涔涔的衔命而去,就怕迟了,连他也受牵连。

  漆黑子时,乌云蔽月。

  南门外的刑场布满了一具具断头尸首,煞是恐怖森然。

  「下一列!」刑场守卒大喝,不久一个个双手被绑缚的罪人又被拉出,站立一排,接着被人粗暴的踢了小腿,纷纷吃痛跪地,一颗颗脑袋被人压按至地面。

  「砍!」一声话落,刽子手持刀,光火一瞬,一排人头又落地。

  梁山案牵扯七百多余人,这些人无一幸免,全都得人头落地,因为人数众多,得一批批砍杀处死。

  曲奴儿瞧着刑场上堆满的尸首,腥臭血味重一天,而身旁等着被砍头的人,哭泣的哭泣,哀嚎的哀嚎,有的拚命想脱逃,却被狱卒拖回,饱以老拳,枉受死前更多的皮肉之苦,不禁闭了闭眼。

  「轮到你们了,还不走!」狱卒再次前来赶人赴死。

  一排二十余人,也是最后一批执行处决的人,他被推上前了,一滴清泪忍不住滚下脸庞。二十年,他的生命到今日只走了二十年……

  「准备!」

  头被重重押至地面,曲奴儿阖上眼,等着冰凉的一刀落下,了结他毫无所获的一生。

  「砍--」

  「慢!」杂杳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声急呼由马背上大声传来。

  执行官大惊,刽子手的刀已近在罪人颈项一吋不到之处,根本收不住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传令的宫中武士一声哨声,几个骑兵立即挥出手中短刀,将那二十个刽子手手中的大刀齐声打落。

  但饶是如此,地上还是惊见十几个人倒地,让那领头的人顿时吓白了脸。

  他胆战心惊的快速跃下马背,身子飞射冲往刑场中央,执行官见宫中武官竟亲赴刑场喊停,吓得赶忙由位子上跳起,扶着官帽迎上前。

  「大人!」

  「滚!」武官没有空闲与他多解释什么,一颗心狂跳不止,大手将执行官急躁推离,执行官慌得跌地,连官帽都跟着落地。

  「说,谁是曲奴儿,谁见到曲奴儿?你们中间可有曲奴儿?!」武官心急高声的一问再问。

  这一列二十余人,死里逃生还能跪在地上的仅剩四、五人,然而这些人中却无一是曲奴儿。

  见状,武官愀然变色。大王说了,曲奴儿若死,要所有人陪葬!

  跌地的执行官由地上爬起,颤巍巍的来到他跟前。「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该死,咱们今日都得死了!」他不住潸然落泪的告知这还不知死活的人。

  「死?!」执行官愕然心惊。

  「没错,倘若寡人的内侍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不知何时,居于深宫的赢政居然驾到了。

  他身后跟着的轻骑不多,头发稍显凌乱,显然来得匆忙,而且还是亲自策马而来的。

  众人一见他亲自驾到,莫不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跪地伏首。

  「人呢?」赢政狠戾的瞪向武官,武官几乎不敢迎视他的厉颜,冷汗直冒。

  「曲奴儿他……他……」死了两个字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寡人问,他人呢?」赢政的声音阴阴狠狠传来,让武官由脚底冰冻至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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