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有贼在屋里,他在想什么?大妞她这是在……保护他?这傻丫头!这傻丫头!想要凡事挡在他面前保着他护着他吗?这样一心一意对他……
黑暗里,她的眼儿亮晶晶,带着坚韧的眼神,坚韧到少了一般姑娘的柔弱,但他就是要这样的大妞。他不怕那夜贼看得见,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眉眼,她微地一愣,拼命使眼色。
这眉眼,有点刚硬,可是,他就是喜欢。他不要别的眼儿看着他,只要这双眼看着他就够,他的指腹又抚上她的嘴,这嘴以前不会开口说话,也不会咧嘴大笑,每次她被今朝逗笑时,总是嘴巴上扬,与其说是秀气,不如说她性子本就不是大起大落……
不是大起大落才好,他不要她跟他一样反覆无常,他就要她平平稳稳的,认了,一个人就永远不再变。
这傻妞儿,照说清醒后,该是聪明一流,怎么还这么傻?关长远的孩儿,真有这么糟?
他又想起公孙纸教她的医术……她武功学不好,却背得起那些医书,连十年前下过的药,她竟然记得一清二楚,如果她去学医……他心一跳,不愿她出色、不愿她离开他,这心理岂不是跟当年一模一样?
她忽地咬住他停在她唇间的指头,他心头又是一阵远跳,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不是在搞暧昧氛围,而是嫌他弄痒她。
他目光越过她,那贼儿找不到好东西偷,居然翻出衣箱里的衣物来,衣箱里的衣物多半是大妞的。
他眼一眯,见那贼儿抓出她的贴身衣裤凑近鼻间闻了起来。他心里无由来一阵大火烧着,明知那贼儿眼力差看不出什么东西,但被脏东西摸过的衣物怎能再穿上?
长平察觉他的身躯猛地紧绷,连忙加重力道搂住他。
兰青看那贼厮丢了长平衣物,又在衣箱里乱抓,抓起他沾染媚香的长衫凑着闻,这一闻,那贼厮有些异样。
兰青见他望过来,打起屋子女主人的主意,美目掠过冷意,他用力抽出大妞嘴里的手指,滑到她的宽袋里摸了粒蜜饯,用力一弹,屋门吱的一声,缓缓大开了。
那贼吓了一跳。兰青又拿了她几颗果子,分别击向地上大妞的衣物、贼人手里的衣物,让那偷贼感觉有东西飘到他身上,他一个大惊往后退,兰青再击出最后一颗,让悬空的粗绳明显滑过贼儿的脖子,有着明显的吊感。
那贼吓得大叫一声,兰青这才懒洋洋开口:
「娘子,这屋里那鬼是不是又作怪了?」
长平不知发生何事,但还是应声:「又是鬼作怪。」一顿,她又补一句:「要不要再请道长来?」
「啊啊!鬼啊!鬼啊!」那贼没细想吓得逃出门外,来到院里,跌了好几跤,最后是滚出去的。
长平立即下床,摸黑去关上破门。
「这里的贼,好像不少。」她有点苦恼。
「是啊。」他答着:「你的武功真是好到连他入门都不知情。」
长平听了脸红,低声道:「我会再用功的。」
用什么功?她根本不适合江湖、不适合练武,不要练!不准练了!他心里这么想着。
长平又要倒回地铺,兰青忽道:「你,上床吧。」
她愣了下。
「你不想跟我睡么?」
她闻言,面色略喜。「可以吗?」
「你想做什么,当然都可以。」他意有所指,目光自她面上挪开,他眼底波光流转,带着隐约醉人的光彩。
长平咬咬嘴,有点孩子气地爬上床。「兰青,我要睡外侧吗?」
「不,睡里头,夜里贼多。」他直觉答着,然后暗地失笑。不想她有半点损伤,有事他顶外头,这样的心情又回来了吗?
长平看不见,乱摸一通,听见他闷哼一声,她赶紧放手。「对不起……我看不见。」她干脆爬过他的身体。
「你这傻瓜,老是粗手粗脚,一点情趣也不懂。」
情趣?长平不大懂,但她心里仍是高兴。「兰青,你别担心,我身体壮得跟牛一样,不会被你感染的。」
「是啊,你岂止壮得跟牛一样,身上连点女孩香味也没有。」
「……」女孩香味跟壮牛间有什么深奥的关系,她也不懂,但她想,这不是太重要的话题,她乖乖躺在床的内侧,兰青就在身边,她不只心安,并且感到喜悦。
她感觉到兰青目光移到外侧,不愿往她这里望来,她一点也不在意。慢慢来,她什么都没有,她有的就是一辈子,拿一辈子跟兰青耗,她心里很甘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媚香,现在她已习惯,她朝他凑了过去,轻轻偎着他睡,兰青竟然没有排斥。
她大喜,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不对劲,空气里似乎有着紧绷的弦……出自兰青的吗?
「兰青?」
「……嗯?」
她伸出手,摸上他的额头,他额面忽冷忽热。她心一惊,立即要起身,才起到一半,就被兰青拉住。
那手,也是又冷又热的。
「你去哪儿?」
「兰青,你的体温不太对劲,我要点烛火再替你把一次脉。」她有点着急。
「睡下!没事!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那声音,像是呼吸有些急促、有些沙哑……再加一点期待?长平不知自己是否误会,她躺下后,又问:「我真的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吗?」
「……当然可以。」
那声音略低,几乎是气音,兰青在紧张什么?长平侧躺,道:「兰青,你转向我。」
那温暖的气息扑面,长平轻轻环住兰青,轻声道:「兰青,好好睡。我就在这儿。」语毕,额面轻轻触他又冷又热的额面。
「……好好睡?」他声音粗哑。
兰青身有芳香,口鼻更是带着异样的香气,这是兰家家主练功所致。长平虽已习惯,但此时也不由得一惊。兰青口鼻香气极重,又带着热气,比往常更甚,她摸到他的腕间,静心把脉。
她眼底有点迷惘。
「看不出来么?」
「我所学不多……」她有点沮丧。学武学不好,连看个病都没法对兰青有帮助。「纸伯伯誊的本子,当年我只记过风寒……你……」
「那本子呢?」
「一直收在衣箱里。」
「没再看过?」
「没再看了。」她又轻轻碰着他的脸颊,还在烫着。
「你记忆方好得出奇……想治我现在这病么?」
「当然想!兰青,我去找大夫好不好?」
「要治好我病,你就抱紧我。」
长平依言抱紧他。
「……再紧些。」
她用尽所有力量抱着兰青。这感觉,像在抱火炉,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只要兰青快快好,换她受风寒也没有关系。
猛然间,她也被紧紧回搂住,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这蠢丫头,你这傻丫头!」兰青咬牙切齿地骂着。要她上床,她却搞这种家家酒。
不是喜欢他吗?那就碰他啊!她在搞什么?若是往日,男有意、女入了迷,一拍即合共赴巫山云雨,何必、何必……
他咬着牙,又把怀里的人儿再搂紧些。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事,但他一点也不讨厌大妞爱上他,甚至,大妞有这意思,他先是错愕而后……而后……他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欢喜,只盼她能开口说白、只盼她能在行动上证旧力。
她是个认真的傻妞儿,如果愿主动索讨男女之欢,那就是对他一心一意了——他是这么想着的。可现在……他既是咬牙切齿又是暗声叹息。
「兰青?」
他垂下眼,轻轻吻上她的发顶。
这吻,太轻浅,她没有感觉到,但却是兰青倾注怜惜的一吻。他谁也不要,只要余生有大妞,只要大妞就这么一心一意喜欢着他,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大妞,改明儿你去把公孙纸留给你的医本好好学,武功可以慢慢学,不急。」他不情愿地说着。
「……」
「为了我,你也不肯么?这几年我身子干耗,难保将来老了不会百病杂生,你不想保护我到死么?」
他感觉怀里的人儿震了下。他心跳微地加快,明明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却觉得过好久,才听得她道:
「嗯,我努力学,兰青,你靠我就好了!」她又抱紧些,不让这么容易生病的兰青从她指尖溜走。
兰青闻言乍喜,闭上发热美目。大妞愿放弃关家名声,将他摆第一,这傻妞、这傻妞……他满心欢喜满心激动,巴不得此时此刻一口生吞这傻妞。他信她,他已经信她了,大妞不会恨他不会怨他……他真的已信了她。
他轻轻吻了又吻,她一点发香也没有,他恋恋不舍连吻着,吻着吻着,他察觉她平稳的呼吸声……
「……」他满心的激动及被挑起的情欲,刹那被泼了冷水。
他沉默良久,而后失笑,把怀里这个笨拙又傻气的妞儿抱紧,跟着合目,一块沉入美梦里。
*
哗啦啦,有人破水而出。
兰青神色自若地在岸边烤肉,美目瞥去,那个傻妞一身湿透,甩动长发,晶莹水珠飞溅,湿答答的薄衫黏在身上,白色肚兜若隐若现,两只细白臂膀裸露……他眸色古怪,迅速转开,面上起了薄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