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言情小说 > 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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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顾虑娘的身子,他知道爹其实好想要个女儿的。

  他无法在这当口告诉盼儿,她不是这个家的孩子,岁儿才是爹不折不扣的掌上明珠,陆家真正的千金小姐。

  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有宠她的爹、惜她的娘、疼爱她的兄长,如今多了岁儿分去原本独享的一切,若知晓这些其实都是岁儿的,一夕之间由尊贵的陆二小姐变成一无所有的弃婴,她要怎么承受?

  她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于是,他又吞了回去,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后,一年、又一年过去,在那些关键时刻没说出口,往后,就更说不出口了。

  他一直在等,总想着,再过一会儿,等过一阵子时机较为适当,他就会说,盼儿的失望与冲击会小一点。

  这一等,便等成了盼儿走入别人怀抱,成为另一个男人收藏的珍宝。

  一直到后来,他终于明白,会教盼儿伤心难过的事,这一辈子他永远都找不到适当时机。

  他说不出口。

  他无法做出伤害她的事,无法看着她落泪。

  因此,他注定只能看着她,成为别人的。

  *

  “我才不稀罕仗着身分达成什么目的,你等着,我一定会让盼儿亲口告诉你,她要嫁我。”

  九岁那年,他对父亲发下这般豪语。曾几何时,他放弃了那样的坚持,甘心退居身后,这一生,只愿是兄长,也只能是兄长。

  *

  第1章(2)

  “哥哥,等我!”

  前头的人当没听到。

  外头天气热得要命,他去铺子里查个帐,她跟来做什么?

  “哥——唉哟!”步伐太急,绊着裙角,仆跌在地。

  一如幼时那般,总腻着他,到哪儿都跟前跟后的,有时不让她跟,她跑得急了、跌跤了,他就会很无奈地回头,嘴里骂她笨,然后抱她、背她、哪儿都带着她,任她赖皮。

  她以为这回也一样,在他回头时,好甜好甜地冲着他笑。

  “你真的很笨耶,都几岁肆耍吒雎范疾换帷!奔负跏撬呈值匾淇诓榭词种庥形薏辽耍偕焓智埃侄僮。技澳切愣塘鞒ぁ�

  盼儿不是孩子了,十岁……再过个三、五年,也是大姑娘了……

  可她似乎没有姑娘家的自觉,仍将自己当成三岁娃儿,纯真信任地赖靠进他胸怀,他甚至已略略感觉到,女孩儿独有的曲线起伏,并且无法自制地为此心思浮动,隐隐约约教她给挑动起炽热……

  他着慌地退开,教她扑了个空。

  “你回去。”他想起了下人间的耳语,将她说得好难听,才十岁,已名节尽损……

  他——赶她?!

  头一回被他弃下,她无法置信。

  见他真要走远,她七手八脚爬起,赶紧追在后头。“哥哥、哥哥——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嘛!”

  “我没有!”

  “你都不理我。”这阵子老阴阳怪气的。

  “我说我没有!”

  “你看你看!那么凶还说没有!”

  “陆盼君,你烦不烦!”

  她停住脚步。

  气氛很静、很僵。

  哥哥说过她笨,说过她呆,还说过她废材,都是用很包容、很宠溺的口气在说,就是没用过这么厌腻的语气嫌她烦过。

  她眼眶凝着泪,被人嫌弃的感觉,很受伤。

  “不烦就不烦,我去找小武就是了!”她赌气跑开,没瞧见身后懊恼不已的面容。

  *

  “讨厌……”轻喃声逸出唇畔,由睡梦中幽幽醒转,先是留意到覆在身上的披风,向风处一道暗影笼罩,替她挡去寒风,无声守护。

  眸光暖了,她柔柔扬声一唤:“武哥。”

  男子垂眸,在她坐起身时,接住下滑的披风,往她肩头裹覆住。

  明明是双长年劳动的双手,粗犷而带着薄茧,披风系带在长指间绕动、系结的举动却轻巧而温柔。

  系好绳结,他将长发由披风里勾出,微微梳顺,散落肩后。

  “你几时来的?”

  “才一会儿。”陆武轻描淡写带过,但她知道,一定有好一阵子了,桌上那壶端来的茶都冷了。

  他总是如此,无论再久,都会无声地在守在她身后,不惊扰地护着她。她会心一笑。

  “小姐怎么在亭子里就睡着了?会受凉的。”陆武缓步移开,端起长亭石桌上的茶水,倒了杯,以内力温热,这才端来给她暖身。

  她浅笑,纤掌探向他,他顺势握住,将她扶坐起身,热茶放入她掌心。

  “武哥,坐啊。”她挪了个位,示意他坐下来。

  陆武在她身后端坐,留心守护。

  “武哥,你别这么拘束,咱们都要成夫妻了。”啜了口热茶,将身子往后偎靠,倚在他厚实臂弯间。

  “改不了。”陆武神情有丝赧然,他没抱过别人,不晓得女孩儿的身躯是否都如她这般柔软馨香,每当她主动亲近,铁铮铮的硬汉也要手足无措,可双臂仍是谨慎护着。

  一直以来,总是如此,护卫她已成习惯。

  长指划去她眼角那抹残泪,心里明白,她方才是梦见了什么。

  他低问:“还怨少爷?”

  她摇头。“不怨了。”

  很久没想起那些事了,只是不晓得为什么,与陆武成亲在即,竟又梦见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那被哥哥弃下的伤心仍历历在目。

  “大少爷……”他顿了顿,似在思索如何措词。“并非你以为的那般无情,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好。”

  约莫是在小姐十来岁那几年,正处于女孩与女人转变间的尴尬时期,小姐与少爷渐行渐远,少爷待她日渐疏离,不再那样如影随形,那些个日子,小姐很受伤,总哭着来找他,嘴里是痛骂哥哥好坏、好可恶,心里却又不断地检讨,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惹哥哥讨厌了……那惶然不安的模样,他看了,心总是拧着。

  他们是主子,他是下人,无法多言,更无权质问主子的行为,只能默默地听,静静守护,在她伤心孤单时,有个人可以说,有个人伴着她。

  一直到后来,他逐渐明白少爷背后的用心,对少爷的不谅解这才淡去。

  “有些流言……对小姐不是很好听,我想大少爷也是有所顾虑……”

  那些时日,街坊间的耳语议论他多少听了些,将她说得极难以入耳,关于她的身世,原就已被大做文章,甚至有人揣测过她是老爷未过世前与儿媳苟合所生,并非陆君遥所出;而后,更因她与陆祈君形影不离,姿态过亲,便说她恬不知耻,姑侄淫秽乱伦……

  或许,少爷是有所耳闻了吧!若不适当疏远,她还怎么做人?

  “嗯,我懂。”十来岁时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怨着哥哥,年纪长了,怎还会如此不懂事?

  哥哥一向疼宠她,待她千般恩义,无论做任何决定,总是为了她好,不会存心要她难受,就算当时不懂,这些年下来也总该体悟他的用心良苦。

  “那……成亲之事,小姐是否该再多做思量?”

  “哥哥是哥哥,你是你,两回事。”

  “若少爷待你有心呢?”

  她微讶,偏头笑觑他。“你在吃醋?”

  刚毅面容微窘,不自在地偏开头。

  她低低笑开,纤指轻刮他面颊。大男人的,脸皮那样薄,禁不住她三两下逗弄。

  她笑叹,柔柔低诉。“武哥,我爱的是你,不是从前与哥哥赌气,来找你诉苦的那种心情,是心里头真有你。”

  陆武以为她愿与他成亲,是心里头还埋怨哥哥吗?不,不是的,她不气哥哥,他的用心,她是真的懂了,只是那些日子,被他远远排拒的心慌与无助,他却不明白。她其实很怕,哥哥再也不要她了,那时的孤单、害怕,只有陆武明白,是这个男人,始终陪伴身侧,在她需要的时候,无条件张开臂弯,容她依靠。

  数年来的相依、相伴,心事与他分享,她懂这男人一心只为她,一点、一滴埋下情感,成了眷恋。

  身世的冲击、哥哥的疏远,最混乱失措的那些年,只要回过头,身边永远有他,这样的男人,教她如何不爱?

  他,成了她最安心的归属。

  她懂得,即使失去所有,一定还会有他,她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藏在无声守护之下、深沉的情意,那些哥哥不能给的,他全给了,一份真正属于她、只属于她陆盼君一个人独占的感情,不与谁分享,名正言顺。

  若是心里头仍放不下对哥哥的依恋,她不会愿意嫁他。打从她改口唤声“武哥”,他就再也不是下人,她也不是小姐了,在彼此面前,他们是对等的,除了平凡夫妻,执手相依,不会再有其他。

  这些,他不懂吗?

  陆武眸光一热,双掌捧住她细致脸容,心湖荡漾激越浪潮。“你确定?”

  他一直以为,她心头对少爷仍抛不开眷恋……

  “当然。”她不会笨到弄不清自己爱的人。

  他双臂一收,将她纳入怀里,俯身攫取柔唇,吞噬属于她的柔软芬芳,深挚纠缠。

  “盼……”他忘情低唤。

  她是他心底的盼。恋她许久,从不曾说出口、从不以为能得到,她是小姐,他是护院,未曾奢想过其他,能看着她,一世足矣。

  可她却主动走向他,依恋甚深,是她亲口说,她要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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