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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向人探事,连几日盯着这处总仓,有何目的?”男人目底烁光。

  要她如何回答?她嘴还给捂着啊!

  见她水眸轻湛,发出“唔唔”声,男人终于意会到自己将她捂得太过严实。

  “你若以为高声呼救能唤来旁人帮忙,那就尽管试试。”他撂狠话时,语调毫无起伏,仿佛平淡地叮咛着什么。

  说完,他缓缓撤下手,但对她双腕和身体的禁锢仍维持不变。

  好不容易脸上的压制不见了,陆丹华不禁大口呼息,吐出堵在胸臆间的灼气。

  泪滚落双腮,不是真要哭,而是多少受到惊吓,但那些泪珠一滚出眸眶,少掉水雾,她倒是能把他瞧清楚了,心绪也稳定许多。

  “有……有一封信可以说明我前来的目的,你放手,我取出给你。”

  男人眉峰略蹙,目光灼灼地在她五官上游移,瞥见挂在她匀颊上欲掉不掉的珠泪,眉间皱折似又加深。

  “你放开我……”陆丹华迎视他,被握住的双腕微微用力,却反遭他更蛮横地施力。

  会痛!好痛……她不由得低哼了声,随即又极硬气地抿唇忍住,抿得唇瓣都发白。

  男人探究的黝目再次掺入那种古古怪怪的神气,仿佛对她忍疼的举动感到相当讶异,而陆丹华尚未弄懂他的眼神,施加在腕间的蛮力忽又放弛了,改以适当力道圈握着她。

  “什么信?”他低问,另一手三指成爪搁在她颚下,以虎口抵高她的脸。尽管他指劲未出,逼迫的意味已然浓厚。

  “迷雾海域十二连环岛的大姑娘霍玄女写给雷萨朗大爷的信。”略顿,她抿抿唇瓣,努力让呼息与语调皆持平。“……雷萨朗大爷先前同大姑娘提过,大岛的宅第需要一位总管事,大姑娘要我过来瞧瞧,她写了信的……”

  “信在何处?”

  “……在我腰侧暗袋里,你放开,我拿。”

  男人似乎不轻易相信谁,他不放她,淡扣她颚下的手竟朝她腰际摸去。

  “你——”陆丹华不敢置信地瞪圆眸子,小脸上兀自镇静的模样终于出现裂缝,她两颊晕浓,眉眸间抹上羞愤之情。

  凭借本能,她再次在男人的压制下挣扎起来,无奈力量与他根本没法比,差了个十万八千里,纤腰扭没几下就被他左摸右探地近身搜出那封信了。

  可恶!太可恶!简直……欺人太甚!

  真是羞恼过火,偏偏又无计可施,她胸口起伏加剧,悲愤的泪水一下子将她的秀眸涌成横波目。

  再难自持,泪水滂沱,她冲着可恨的男人哽咽嚷嚷:“我不干了!总管事这活儿就请你家雷萨朗大爷自个儿看着办!你放我走,放开我呀!我不干总可以吧?”

  信是真的。

  货真价实的笔迹和用印,出自于迷雾海域外、十二连环岛的大姑娘霍玄女手中。

  此时两张写满小楷字的信纸,正大剌剌地摊在雷萨朗面前的桌上。

  身为一干兄弟的带头者,底下兄弟得罪了姑娘,闯下祸端,他这个当头儿的自该出面替兄弟缓缓颊、说几句好话,向事主致上歉意,但瞧眼下这局势……他不禁想抬手揉揉发疼的额角。

  码头总仓的小议事厅里,除了雷萨朗外,余下的一男一女各据厅中一角——

  背靠墙面、双臂盘在胸前的男人直盯着姑娘看,姑娘端坐在窗下不发一语,理也不理男人那两道直勾勾的目光,秀脸微透倔气。

  雷萨朗心底暗叹。

  一个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个是他费劲儿借来的管事人才,这两人要是不对盘,可真让他头疼。

  “丹华姑娘,我之前同你连环十二岛相借人才时,原以为前来吕宋大岛的定是一位男管事,毕竟此地龙蛇混杂,我一批手下皆是汉子,确实未想过贵岛的霍大姑娘会把你一个小姑娘送到这里来。”

  陆丹华挺直纤背,决心把靠墙而立的男人完全忽视。

  她深深地呼息吐纳,微红脸容对着徐声同她说话的雷萨朗,温驯有礼地道:“我十五岁时进连环岛,岛内龙蛇混杂的所在并不比这儿少,雷萨朗大爷您手下尽是汉子,连环岛上亦是一批又一批的好汉,这几年相处下来,丹华早已习惯,大姑娘才会问我意思,看我愿不愿意接下这活儿。”

  “那么,丹华姑娘如今的意思是……”雷萨朗对着姑娘家说话,眼角余光倒是觑见墙边那抹沉静身影动了动,像是也在意起姑娘会给何种答复。

  陆丹华沉吟了会儿,启唇低语:“大姑娘说,我可以先过来看看,暗自观察一阵,倘若可以,便留下,要是感到不妥,她会再遣别人过来。”

  “那你是不愿留了?”雷萨朗不动声色地瞄了自家沉默寡言的兄弟一眼,后者低眉敛目,看不出表情。

  他收回视线,对着陆丹华微笑,笑得颇无奈似的。“姑娘别怪罪巴罗,他这么对付你自有原因。咱们从中原远道而来,在此地扎根尚不满一年,有对头眼红我手中的香料生意,曾有几次暗地里派人摸进码头总仓和大船里,有一回还险些闹出火烧船……”

  雷萨朗语气停顿之际,丹华脑中灵光一闪,约略抓到事情因由。

  陆丹华扬睫,眼珠子湛了湛,说是要完全无视那个叫“巴罗”的男人,结果还是偷瞥了他。

  她极快地拉回眸光,想到他半个时辰前抓着她不放的凶狠模样,心里仍是有气,更何况,他……他还乱摸,加倍可恶!

  “所以,你们以为我也是对手派来的,正伺机要放火烧船、烧货?”

  雷萨朗低笑了声,没正面答话,只说:“巴罗上回就因为心软,放过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小丫头,哪知那丫头真放火烧船。她遭人支使,就为了两吊铜盾钱。”

  而她还在码头区连晃四、五日,不断向人探问,不仅如此,还躲在他们总仓后门巷内探头探脑……陆丹华面颊微烫,猜想自己该是老早就被盯上。这几天以为是躲在暗处观察别人,压根儿没留意她已成别人的囊中物。

  对了!还有街心那位守佛坛的老人家,说不准亦是他们的眼线。

  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啊!

  她明知那古怪男人是雷萨朗手里的人。

  她来到大岛的头一天就觑见他进出总仓,在码头区活动,后来几次拜佛遇见,原来全是他有意的试探。

  蠢的是,她却仍傻呼呼地粉饰太平,以为三次尽是偶遇,浑不上心。

  见姑娘家抿唇不语,状若思索,而墙边兀自沉默的男人还当真什么话都不说,雷萨朗挑挑眉,决定“解铃还需系铃人”,该谁负责把人留下,那人就得想法子办到,他不管了。

  “巴罗,人是你得罪的,该怎么赔罪你看着办吧。”

  他起身往外走,经过巴罗面前时,又以沉重的语气清楚交代道:“丹华姑娘怎么说也是连环岛的人,不能教她委屈了。倘若真不愿留,你就给她一、两件东西消消气,送她走吧。”

  ……给她东西?陆丹华一愣。

  她哪里需要什么东西消气?

  她根本没要索求什么啊!

  没听到那怪男人应声,仅见他薄峻的唇微乎其微地抿动了下,点点头。

  她怔怔看着雷萨朗步出小厅,忽然间,注意力被尽数召回,因为靠墙的那抹精劲身影突然移动了,而且正笔直朝她走来。

  他、他想干什么?!

  男人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几根发丝散在峻颊两侧,他淡掩的睫和幽晦的目光有种浑不在意的神气,教人摸不着底细。

  陆丹华唇瓣掀启,正欲挤出声音,哪知他蓦地伸出单掌、“啪”一声张开五指平贴在她旁边的茶几上,另一手快若闪电地摸出一把短匕,快到无法看出他究竟把匕首藏在哪里。

  “你要哪一根?”

  “什、什么?”瞪圆眸,很惊吓。

  “手指。”

  “手指……”讷讷重述,真傻了。

  “你要哪一根才能消气?食指?中指?还是两根都要?”语调很沈,沉得几无起伏,仿佛事不关己。

  陆丹华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然而,男人似乎误解了,把她的静默视作肯定的回应,就见一道锐利银辉扬得高高的,随即往下斩落——

  她放声尖叫。

  第二章 雄风入檀郁佳心

  姑娘的肌肤实在不经碰。

  算算,都过五日了,她颊侧和颚下却都留着淡淡的青印。那是他下的毒手,每回望见,像是沉默地指责他,证明当时他有多“狠辣”。

  起初留意起她,是因为混在码头区的眼线传来消息,说道一名面生的外地姑娘以地道的汉话和吕宋方言,同码头工人、鱼贩们问及他们这一批从中原跨海而来的人马。

  码头总仓的事向来由他担当,近来挑衅之事比起刚在此地扎根时虽少了许多,但暗地里仍有对手伺机而动,他自然得盯紧她。

  他知晓她的落脚处,知道她每日午前经过街心,定会停下来捻香浴佛,知道她在杂乱的鱼市里走得相当自在,有时步伐如舞,轻盈跃过点点污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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