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她的男子沉默半天,才柔声笑道:
“我却非成为千万人之上的金龙不可,二姑娘可要早日改正想法才好。”语毕,他退后一步,与她交视。
她往日千般犹豫,召集尽成宁静眉目,不展一温度,琥珀色的瞳仁反映着他的身影,却汪清浅浅昭示着未来路上没有他的位子。
他心里有一丝异常乱调。他深深直视着她,最后俯下头,吻上她的檀口。
她嘴角微翘,并未拒绝。男女间情事他不想沉沦灭已,但也知道,历过,自能分辨对方付出的情意。那日在西玄小倌馆里她对黄公子轻轻一吻,是将心里的黄公子小心翼翼捧在掌心里百般怜惜;前几日在大魏小倌馆里,她对李容治是热情如火的吻着,今天……她依旧热情如火,却少了些什么。
思及此,他又吻吻她的眉心,将她轻搂在怀,寻思片刻,嘴里笑道:
“二姑娘,眼下是关键时刻,要是再发生像四方馆那般事,我会一世遗憾的,你搬来我太子府吧。”
“好。”
第11章(1)
一个月后,太子府——
一阵冷风灌进,她猛然张开眼。
她翻身下床,配上长刀,心里略不安。
窗外正是暗夜天,无月。
莫名地,她心一跳,感到太子府有些骚动,她推开门,见到圆形拱门外,火光不住闪耀,但没有任何禁卫兵进入她所住的院里。
她举步轻盈,隐入黑暗避开军兵,临秀匆匆自书房出来,他着禁卫兵服……他是李容治身边的人,绝非小兵小卒,她听得临秀吩咐人道:
“快去把衣服拿出来,多教几个高手换了衣服,一块入宫护着殿下。”
她略略迟疑,尾随那人走进另一处,暗地去了一件小兵服迅速换上,再回到那间书房。她手肘轻推窗口,露出一小缝,往内看去,果然是李容治,另一名老人是钱老将军,也就是临秀的父亲。
她见过一、二次,她记得这老人对她“死而复生”不以为然,更对李容治昭告她是太子妃的举止十分不认同。对了,他府里长女是大魏第一美人,画像至今留在太子府里。
那老人道:“殿下此番前去必要格外小心。这一年来看似风平浪静,但难保不会在最后一刻闹出事来。”
最后一刻?她怔住,是老皇帝不行了吗?
李容治速速落笔,嘴里应道:“父皇临召儿臣,儿臣岂有不去见最后一面之理?宫里本王已有布线,你不必担心。”
“宫里?得贤王手里的兵马已近京师,眼下该闭城门,封京师四条大道才是,与宫中何干?大魏宫中不动刀枪,殿下……”
徐达听见廊上有脚步声,她抬眼一看,正好对上庞先生诧异的目光,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匆匆步入书房。
“殿下。”
“这是密令与令牌,先生若见宫里施烟,即可率本王名下兵马入宫。”
“等等,殿下!”老人叫道:“这一步错,全盘输,您将主力放在宫门之外,万一京师……”
徐达听得他们交谈,才知老皇帝今晚是熬不过了。这一年来,前任太子表面没有动静,但私下与已有领地的皇叔密切联络,其他皇子各有盘算,有的心知与皇位无缘,索性得了领地将手上部分军权出去,一走了之;有的与前任太子同盟,就盼得此刻。
大魏皇子再怎么争位,也不会在宫里动上刀枪,此时该防的是京师外的兵马,这是气呼呼的前任老将军坚持的。他笃信前任太子失德也不会得了失心疯,甘冒大魏先祖们不讳,敢在宫里弑未来的主儿。
李容治想法显然与他不同,她后又听得临先生提到一事——
“殿下是皇上亲自册立的太子,大皇子若真有谋位之嫌,必得对天下交代,臣疑他们会假立遗诏。”
“本王心里有数。”李容治匆匆而出。
徐达混进尾随的侍从,临去前回头一看,瞧见那老将军拉住庞先生低声说着:“老夫征战数十年,自是清楚那些小娃子心里是怎么个谋位法,殿下天性聪颖,但毫无经验……老夫跟着去就是……”
徐达不及细听,见到李容治已翻身上马,连忙追上去。
方才他走过的道上遗落个小东西,她赶紧拾起,是当日他送给她的蝙蝠佩饰。她先别走腰间,快步跟上,她挑马上去的同时,又听到他对一名随从道:
“本王离去后,太子府只准出不准进,府里若出了大事,就找庞先生,找不着就直接找徐二小姐,懂么?”
她眨眨眼,她自认有宽广的肩可以给爱人,但她想,她还没有肩厚到可以顶下大魏太子府,李容治是有新机拖她下水,还是只能将最重要的后方托给真正信赖的人?
夜色如喷墨,将天地染黑,今晚没有星月,全仗火把找地。骏马行进极快,却极有纪律,没有发出半点声量。
中途她肩临秀骑着快马加入,追上李容治低语:
“殿下,我眼皮直跳着,想想不妥,将事交给月明,我跟着殿下入宫吧。”
徐达摸摸自己的眼皮。说起来,从小到大她眼皮还没跳过呢,她见过临秀退到禁卫骑士间,看着他发现自己父亲也混入时的瞠目结舌。
夜风冽冽,没有多久,就来到宫门,交了令牌,快骑连过两道宫门,将至第三道时,李容治忽地停马了。
徐达听说骑马入宫,到第三道九重宫门前必下马而入,她本也要下马,但胯下骏马有些骚动不安。
李容治连下马的动作也没有。
“殿下?”主未下马,尾随的禁卫骑兵连动也没动。
“放烟火。”李容治平静道:“把刀给本王。”
徐达暗叫不妙,往钱林秀的父亲瞟去,只见那老人在火光下面色发白。
烟火瞬间飞升,短暂的照亮夜空,顺道将九重宫门后密密麻麻的人影照个隐约。
紧跟着,九重宫门后一把把火炬亮起,如日阳初升,顿时亮光满地。
不是错眼。
宫门后是个个持刀的士兵。
“皇兄,父皇已经归天了么?”李容治淡声问着。
九重宫门后,穿着战袍为首的皇室子孙笑道:
“殿下在说笑,父皇正等着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呢。”
“既然父皇尚未归天,你在宫门之后领着这些人是想干什么?”
“父皇老了,他昏庸,不知你底细,错册立你为东宫太子。儿臣不愿他老人家在身后在大魏史书上留下臭名,自然得为他清除这唯一的污点。”
“我底细?”李容治微笑。“在父皇病重时,你做这些逆天之事,以为不会流传后世么?”
“逆天?李容治!你觊觎金龙皇位有多久了?你陷害我失德!毁我名声、夺我的皇位!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以为我会窜改遗诏,在父皇身边安置许多人,但,我何须窜改遗诏,我是天命所归啊!
“天命所归?”李容治略略挑眉,语气平和,却隐约带着些许不以为然。
徐达知道他在拖延时间等自己名下的兵马,但……她苦笑,又看了钱临秀的父亲一眼。
这老人家不敢说,她也不能说。
一说了,士气一减,必死无疑。
李容治等了这么久的皇位……谋了这么久的皇位……在西玄忍气吞声,只为在此刻登上皇位啊!
“……父皇昏庸时册立的太子又如何?他老人家不过是大魏历代皇帝里的一名,比得上顺应天命的开过金刀么?金刀在此!李容治,你在大魏史书上将只是个谋位的皇子罢了!”
金刀被三名大魏壮汉扛了出来,李容治眼皮一颤,认出了这把金刀绝非假造,更令他心里暗叹的是尾随在后一名约九尺身量的壮汉,此人皮肤黝黑,正是北塘附近姚国里的百姓。北塘常买该国男子为奴,又称姚九尺或以姚奴相称,大魏因地处遥远,至今尚未有姚奴出现。
此奴肩宽背厚,饥饿时尚可一力抬起两名大魏士兵,何况饱腹时?李容治见此奴轻松持起开过金刀,金刀一挥,竟生起强风来。
金刀杀皇室子孙,免罪。
他闭目片刻,再张开那双无波墨眸时,微笑到:
“皇兄是要扫去眼前的阻碍了?”
“我是为大魏着想,为父皇着想啊!他看不清试试,我只好背着弑杀太子之名让他明白他错误所在。”
李容治仰头哈哈一笑,头也不回道:
“我李容治再次起誓,这是最后一次。李容治登上皇位后,大魏皇室绝不再叫无辜将是为皇位之争而死!众军听令,大皇子失德在前,欲弑太子在后,开国金刀被窃,此番我们战败,大魏国运垂矣。”一顿,他深吸口气,意思悲痛道:“援军将至,若然有人可取得大皇子项上人头,李容治必允他一个心愿!”
刹那间,他身后将是皆称是,气势如虹,己寡他多,两方交会,一时之间竟呈现不败之相。
徐达抽起长刀,策马上前杀人去。
自从杀了第一个人后,她发现杀人时什么都不要想,才有余力避开来人刀剑。她想苦笑啊,她以前老觉得自己无能,为无法加入西玄权力中心而遗憾,现在她却为了想得到大魏权力的李容治在这里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