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杀我……我不要死……」
丁小苳梦见她要被砍头了,因为大家都认定是她害死那位姑娘,要不是她爹率领山寨里的兄弟下山抢劫,那位姑娘也不会死了。
「不是我……我不想死……」
「姑娘?」厉玄赫看着丁小苳的双手在半空中挥舞,像是在抗拒什么,以为她是看到那群山贼杀人劫掠的情况,所以吓着了,不由得出声安抚道:「已经没事了,你不要怕,没事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这么关怀的口吻,这是打出生后,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丁小苳说话,而不是斥喝、使唤,让她的心不自觉地安稳了,人也跟着苏醒过来。
当丁小苳掀开眼帘,视线也逐渐清晰,看着矗立在眼前的高大男人,发现他正用关怀忧虑的目光瞅着自己,仿佛担心她哪里不舒服,让她的心都暖了起来。从小到大,她看过太多贪婪、不怀好意的眼神,而这男人的眼神正直,让人有种安心的戚觉,不由自主地想亲近。
「你……你是谁?」丁小苳痴痴地看着厉玄赫,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好希望这辈子有个人对她好,那么她就是死也瞑目了。
厉玄赫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梳洗过后的模样十分清秀讨喜,尤其是那双又圆又亮的大眼,也是五官中最突出的,不过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曾经是个出身富裕的千金小姐,加上她健康的肤色,一看就是常在外头走动,更不像是长年深居简出,这让厉玄赫更加怀疑她的身分了。
「你没见过我?我是『天霄城』城主。」只要是城里的人就不可能不认识他,厉玄赫起疑地问。
一听,丁小苳完全清醒过来了,脸色陡地大变,双瞳睁得更大了,三魂七魄也全吓得不翼而飞。「天……天……霄……城……城主……」原来这个男人是她最想见但也最怕见到的『天霄城』城主。
「我有话要请问姑娘,就是关于这块玉如意……」厉玄赫摊开掌心,让她颅见躺在上头的东西。「它是从哪里来的?」
丁小苳吞咽了下唾沫。「是……是我捡到的……」这么说应该不会被怀疑吧,不然一时之间找不到藉口。
「捡到的?」她果然不是玉如意的主人。厉玄赫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庆幸暂时不用被迫娶个从未谋面的女子为妻,还是要更加担心,因为这代表赵家小姐现在下落不明,有可能被那些山贼给抓走了。
「我正好经过东离山下……就看到那些山贼在抢东西,这块玉如意就……掉在地上,我只是顺手捡起来……」丁小苳脑袋转得飞快,很快地编了个故事。「真的不是我偷的!本来想还给它的主人,你们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跟山贼也是一夥的……」
厉玄赫听丁小苳说得结结巴巴,不禁半信半疑,看着手中的玉如意陷入沈思。
「东西就……还给你们……那我走了……」原本丁小苳想找到那位姑娘的亲人之后,能好好地把她安葬,可是要是她现在说出真相,一定会被误会,还是别说得好,于是赶紧穿上鞋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慢着!」厉玄赫低喝一声,把丁小苳吓到跳得半天高。
「城、城主还想问什么?」这个男人是『天霄城』的城主,不是可以让人随便唬弄的,不过她还是要冷静一点,先听他说什么,再想怎么应对。丁小苳在心里提醒,不要先自己吓自己。
「当时你可有看到坐在轿中的姑娘?」厉玄赫想到当他们赶到之后,轿中的人已经不见了,财物也被洗劫一空,护送的人全都死了,极有可能是山贼所为,他只希望能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循。
丁小苳的头摇得像博浪鼓。「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吓都快吓死了,哪敢多看一眼……」他果然认识那位姑娘,那就更不能说了。
「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厉玄赫上前一步,双目炯炯地瞪着她,想知道丁小苳有没有撒谎。
「没……没……」丁小苳心中大为骇然,泪水就这么在眼眶中打转,梗声地嚷道:「我真的没看到……真的不关我的事……」人真的不是她杀的嘛!
厉玄赫这才敛起慑人的目光,他毕竟没有吓哭姑娘的习惯,再说依现场留下来的迹象,有可能是赵家小姐被山贼抓走时,这块玉如意不小心遗落在地上,才会恰巧被她捡到了。
「是我的口气不好,还请姑娘不要见怪。」唯今之计,只有派人四处打听那帮山贼的下落,尽快把赵家小姐救出来。
丁小苳眨巴着泪眼,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在跟我道歉?」
这个男人可是『天霄城』城主耶,以前爹和寨子里的叔伯他们喝酒聊天时,常说起『天霄城』现任的城主是个多受百姓爱戴的人物,尤其他训练出的天霄军可是比朝廷的军队还要厉害多了,连朝廷都得忌惮三分,也因为有他在,大家才能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没有人敢作乱。
可是这么一来,反倒害得他们这些干山贼的都快没饭吃,不是改行,就是转往他地重操旧业,所以每次说到『天霄城』城主,爹就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但是听在丁小苳耳里,心里却是好生佩服,简直把厉玄赫当神一样的崇拜,也因为这样,她更怕自己的谎言会被当场戳破,只是想不到这样一位伟大人物,居然会开口向她道歉,心里对他的敬慕更深了。
第1章(2)
厉玄赫将玉如意收进怀中,见丁小苳张着小口,一脸单纯,好像自己真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不禁失笑,心中的戒备也稍稍撤去。
「姑娘不是城里的人?」厉玄赫生平头一遭遇上这么傻气的姑娘,可爱得让人想摸摸她的头。
「我……就住在西归山附近。」丁小苳也不确定这么说会不会曝露身分,但她不想对他说谎。
「那为什么会到东离山?这两者之间可是有不短的距离。」厉玄赫想把每道细节都问个仔细。
丁小苳对这个问题就不需要扯谎了。「因为……我娘就葬在东离山。」除了她会关心,爹根本不记得了。
「还有其他的家人吗?」他又问。
丁小苳小脸一黯。「我娘死了,我爹……也不在了。」想到亲爹居然丢下自己先逃了,大概是巴不得甩掉自己,免得一直在耳边罗哩叭嗦的,看了就心烦,她心里真的好难过。
原来这姑娘也跟自己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让厉玄赫对丁小苳多了一股恻隐之心,一个姑娘家在外独自生活,肯定是很辛苦,就算她原先不是城里的居民,自己也不能视而不见。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如我在这儿安排一个住处,姑娘就暂时住下来吧,至少住在这儿有人照应。」在府里多安插个人并非难事,既然遇上了,他就不能不管,厉玄赫有他自己的处事原则。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丁小苳惊慌地摇着两只小手,只希望赶快离开『天霄城』,这样就不用担心露出马脚了。
厉玄赫以为丁小苳只是客气,不想增加别人的麻烦。「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姑娘尽管放心地住下来,若是有想到什么,例如那些山贼是往哪个方向逃窜,或是他们的长相,立刻让婢女来告诉我。」
「一定、一定。」丁小苳心中暗暗叫苦,只能陪笑着说。
待厉玄赫步出房门之后,丁小苳沮丧地坐在凳子上,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她不是黑山寨的人,那么她会很高兴能住在这座府里,能够每天看到这位『天霄城』城主,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这么幸运,能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自己崇拜的人,可是想到万一身分被揭穿了,说不定他们会把那姑娘的死算在她头上,她还是赶紧逃出去比较安心。
就这么办吧!
*
亥时时分——
「那位姑娘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尚未就寝的厉玄赫在和部属讨论过如何寻找赵家小姐的事之后,这才想起丁小苳,于是叫来总管询问。
总管毕恭毕敬地回道:「小的将丁姑娘安排住在墨竹楼,不过丁姑娘拒绝了让婢女伺候的要求。」
「既然这样,就照她的意思吧。」原来那位姑娘姓丁,在心里记下之后,厉玄赫便将两手背在腰后,脸色凝重地举步踱开,一边在心里想着,如今赵家小姐失踪了,明天该如何跟义母开口,这才是最棘手的事。
厉玄赫习惯在夜色中散步,因为这时他的头脑反倒最清醒,可以好好想一想如何让『天霄城』的百姓过得更好。自从十八岁那一年,义父在临终之前将这重责大任交给他,他没有一刻不战战兢兢的,就是希望能不负重托,如今又添了一桩心事,只怪自己晚了一步,没有早点去接赵家小姐,才让那些山贼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