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她可是山贼的女儿——」
不待义母说完,厉玄赫嗓音低哑粗嗄的打断了。「要有什么样的出身不是自己可以决定,就像有什么样的亲爹也不是她可以作主,若是小苳真是山贼的女儿,更不是她能说不要就不要的,这也好像我是被亲生爹娘遗弃的孩子,又有谁问过我愿不愿意,她有那样的出身,我又怎么能怪她?」
他只会比以前更加怜惜疼爱她,就因为丁小苳是这么善良单纯,又那么爱他,难道他们相处的这段日子,自己还不能体会吗?厉玄赫只希望她能早点说出来,他会说没关系,他还是要她、爱她,这辈子都不想和她分开。
厉老夫人没想到他会这么执迷不悟。「你就非要她不可?那就马上交出城主之位,立刻离开厉家。」
「就算是娘也不能赶走大哥!」一个柔嗓在厅口响起。
「是谁让你踏出房门的?」厉老夫人见到亲生女儿居然帮着义子说话,怒气直往头顶上冒。
厉香桐在外面听到义兄这番令人动容的话,连她都感动了,于是凛着美丽的娇颜,无法再忍受亲娘的为所欲为,因为有可能让城里的百姓从此永无宁日,若再不制止便成了愚孝,她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大哥回来了,有谁敢再拦着女儿?」那些奴仆也是万不得已,她也是不想为难他们,才不得不待在房里。「爹在生前将城主之位传给大哥,谁也不能叫他交出来,就算是娘也一样。」
「你……」厉老夫人气到说不出话来。
厉玄赫凌厉的目光陡地射向躲在义母身后的奶娘,马上叫来总管。「将奶娘逐出府,限她三日内离开天霄城,再不从者,关进大牢!」
在外头听候差遣的总管马上找来奴仆,将哭得死去活来的奶娘给拖出厅外,没想到之前饶过她一次,还认不出这座府邸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你们……」厉老夫人捧着心口,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我要到阴曹地府去,让你义父知道他收了一个多么孝顺的义子……」每次只要这么说,义子就不敢拿她怎么样了。
「孩儿不会让义母死的……来人!」厉玄赫神情冷酷的朝厅外低喝,外头的奴仆战战兢兢地进来了。「去请个大夫回来,要他以后就住在府里负责照顾老夫人,老夫人若是轻生了,就想办法把她救活,绝不能让她死了。」
说完,厉玄赫目光冷冷地睇着捣着心口直喘着气的义母。「孩儿也会多派些婢女来伺候义母,绝不会让义母有机会轻生,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厉老夫人脑中最后一条理智的线就这么断裂,宛如发狂似的大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付我?我的成钰绝不会像你这样不孝……你只不过是个外人,居然还有脸抢走我儿子的位置……快点把它还给我……我要快点还给成钰……不然他会生气……他就不会再理我这个亲娘了……我的成钰呢?我的成钰在哪里?他在哪里?」
「娘……」厉香桐低泣,搀住已经渐渐神智不清的亲娘,其实娘早就疯了,只是报复的念头让她的头脑暂时保持清醒,直到此刻终于完全崩溃了。
厉玄赫见了这情形,心里又何尝会好受。「快扶老夫人回房去,还有立刻请大夫到府里来。」
「成钰……成钰……」厉老夫人口中直嚷着死去儿子的名,呆呆愣愣地被婢女搀回房去了。
「大哥。」厉香桐在跟出去之前,哀伤的唤道。
「只要义母在世一天,我都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厉玄赫神色黯然地说。
厉香桐笑得伤感。「这点我自然相信大哥了,只是……该去哪里找大嫂呢?都过了这么久,说不定她已经离开天霄城了。」
「……我大概猜得到她在哪里。」厉玄赫沈吟片刻,冷不防的想起丁小苳说过她之前都住在西归山,这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
第8章(2)
西归山南峰——
「月亮弯弯朦朦光,坐在半山等情郎……嘿哟……风吹竹影摇晃晃,又惊又喜又心慌,八月十五赏月光,哥哥打猎妹采茶……」丁小苳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声音哽咽了,再也唱不下去了,手上劈柴火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
相公应该快回来了吧?丁小苳望着湛蓝的天空,想着此刻人在远方的厉玄赫。「相公,我好想你,奸想再看你一眼,只要一眼就好……不成!不成!要是看到相公,我一定又会舍不得离开了,所以绝对不能进城……」她用力摇着脑袋,不许自己有这种念头。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要走?」
循着耳熟的歌声一路找来的厉玄赫,难掩此刻情绪的澎湃、激动,看着蹲在地上劈柴的娇小身影,再听着她的喃喃自语,既心疼又生气。
「吓!」丁小苳惊跳起来,转头瞪着站在不远处的高大身影,揉了揉眼皮,确定下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相、相公?」
厉玄赫独自在山上找了五天,心想要是带太多人来,怕会把丁小苳吓跑,她必定会因为不想让他为难而躲到更难找到的地方,所以厉玄赫便决定一个人上山,直到昨天晚上才想到他要进京前几天,和丁小苳曾经聊到在西归山南峰找到那帮山贼的落脚处,于是决定来碰碰运气,果然她就在这儿。
「小苳……」
听到这声熟悉的叫唤,让丁小苳从惊喜中回过神来,霍地转身往屋里跑去,接着一声砰然巨响,将两扇门板关上。
「我骗了相公,没有脸再见相公了……」门内的丁小苳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你还知道没脸见我,那么为什么要骗我?」厉玄赫真的很气丁小苳宁可在这儿受苦,也不愿等他回来,先问过他的意见再说。
听到这番责备的话,丁小苳把头垂得低低的。「对不起,相公……」
厉玄赫决定好好地骂她一顿,这样丁小苳才不会一直钻牛角尖。「原来你已经认定我是那种只在意一个人出身如何的男人,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么肤浅愚昧,原来我对你种种的好,你根本已经忘得一乾二净。」
「不是这样的,相公,我没有那么想过……」丁小苳在门内急得要命,有股冲动想把门打开,替自己辩解。
「你没有那么想过,可是却用行动来证明你就是这么认为,因为你不相信我会保护你,会站在你那一边。」厉玄赫态度冷硬地斥责。「你对我毫无信任可言,所以才会说走就走!」
「我……我……」丁小苳被骂得头昏脑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门外的厉玄赫索性不作声了,就是想看丁小苳接下来会怎么说,他非给她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不可。
听到外头的人突然不说话了,让丁小苳不由得心惊肉跳,怕厉玄赫气跑了,一辈子都不原谅她,想到这儿心都碎了。「相公,你还在吗?你生气了吗?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以为……」
厉玄赫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透着萧索惆怅地说:「我没有生气,只是失望,心寒,原来你把我当成那种不明是非的人,也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我没有不相信……」丁小苳以为这么做完全是为相公好,却没想到反过来伤透他的心。「我只是不想相公被百姓们耻笑,说你娶了山贼的女儿为妻,怕以后没有人肯再听相公的话了。」
「那你有问过我在不在意吗?或者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大家接受你?」厉玄赫难掩愤慨的口吻。「你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走了,要我作何感想?」
「对不起,相公。」丁小苳终于明白这么做是大错特错。
「我不接受这句道歉。」
「相公……」丁小苳哀求地唤道。
「我为了找你,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吃,现在要去找些猎物回来,等填饱肚子之后再来骂你。」厉玄赫这么说就是要她知道他的气还没有消,待会儿要再继续,她最好把皮绷紧一点。
听到脚步声离去,丁小苳慌张失措地低喃。「怎么办?相公真的生气了……」这是厉玄赫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她才知道滋味有多难受,有多害怕他再也不爱她了。
经过半个时辰左右,厉玄赫带着猎物回来了,然后又找到附近有山泉水,于是将猎物处理过后,便开始生火。
用不了多久时间,一阵阵香味就这么飘进了屋子,让丁小苳抚着咕咕叫的肚子,猛咽几下口水,这一个多月来,她经常处在饥饿状态,就算吃了东西,很快又饿了,早上又吐得厉害,心想自己一定是生病了。
厉玄赫来到隔壁像是厨房的屋子里,找到几个碗盘,便将一只热腾腾的野鸽放在盘子上。「我把烤好的东西放在门外的地上,要不要吃随便你。」他故意用冷淡的口气对她说,看丁小苳以后敢不敢再这么丢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