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苳的心宛如被针刺了一下,这才怯怯地打开门。「相……相公……」
「不要叫我!」厉玄赫踱回火堆旁,继续烤其他的猎物。
被这么冷冷的斥喝,让丁小苳脸色一白,只得乖乖地拿起地上的盘子,不敢不吃,才咬了一口就泪水盈眶了。
「好好吃……」因为这是相公亲自帮她烤的,当然是人间美味。
「我不会这么快就原谅你的。」厉玄赫依旧背对着她烤着猎物,可是很注意丁小苳的一举一动,听她一边哭一边吃,心里何尝不心疼,不过她受的教训还不够,得要她牢牢记住这次的经验才行。
「我、我知道……」丁小苳哽咽地说,看来相公真的生好大的气,她一边吃着野鸽,一边痴痴的凝睇着厉玄赫的背影,想破了脑袋,就是想不出来该怎么求得他的原谅。
山里的天色很快就暗了。
「相公,外头很冷,屋里有房间可以睡……」丁小苳讨好地说。
厉玄赫将劈好的柴火丢进火堆中,将火燃得更大,也能暖和一点。「不用了,我睡在外头就好。」
「喔。」看来这招不行,丁小苳垮下肩头回到屋内去。
没过多久,丁小苳又抱着一条被子出来,涎着笑脸,眼巴巴地说:「相公,这被子虽然旧了,不过我已经洗乾净,你将就一下,盖起来应该不会那么冷了。」
「我不需要被子!」厉玄赫不许自己太快心软。
丁小苳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把被子抱回屋内。「这样也不行……对了?」她连忙跑到隔壁的厨房,手忙脚乱的在灶里生起火,然后烧一壶水。
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厉玄赫自然知道是谁,故意盘坐在地上,闭目运功,不想理会她。
「相公,你先喝口水,可以暖暖身子。」她巴结地说。
「我不冷!」厉玄赫轻哼一声,连眼皮都没掀。
「一口就好。」这次丁小苳不肯太快死心。
「你先喝,我才要喝。」他有武功不怕冷,可她就不行。
听厉玄赫这么说,丁小苳没想太多,马上将杯沿凑到唇畔。「好烫……」等她喝了一口,赶紧稍稍吹凉了些,才递到他面前。「相公?」
大掌接过杯子,厉玄赫就真的只喝了一口,然后又还给她。「把它喝完就回房睡觉,不然我会更生气。」
闻言,丁小苳马上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去睡觉,相公不要再生气,会气坏身子的。」
其实她真的好累、好累,也因为知道相公就在外头,所以不必担心半夜有野兽跑进来,或是爹和寨子里的人突然回来了……
丁小苳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早就被那些结拜兄弟给杀了,只知道今晚不必再绷紧神经,时时提高警觉,困意也就愈来愈浓了。
她先睡一觉,再慢慢想该怎么求相公原谅吧。
*
天渐渐地亮了。
厉玄赫一整晚都没怎么睡,想着该怎么劝丁小苳跟他回家,另外还有食物方面的问题,虽然山上的野味不虞匮乏,但总不能每天都吃那些东西,得想办法通知几个留守在山下的部属,让他们尽快送些乾粮上来。
「小苳,你醒了吗?」
敲了几下门,却没有听到回应,厉玄赫索性推门进去了。「小苳?」房里传出呕吐的声音,让他忘了要给她一个教训,大步的冲进房。
丁小苳抱着锅子,已经吐到全身无力了。「相公不要……走过来……」这味道很不好闻的。
「怎么了?是吃坏肚子了吗?」厉玄赫一边想着该不会是昨晚烤的食物还不够熟,一边将丁小苳搂在怀中,这才警觉到她身子变得有多单薄瘦弱。
重新回到熟悉又安全的男性胸怀中,让丁小苳再也克制不住地痛哭失声。「相公……我一定是快死了……」
厉玄赫低斥一声。「别说这种傻话!」
「我每天早上都吐得好难过……一定是因为我对相公撒了好多谎……老天爷在惩罚我……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遭天谴的……」丁小苳真的好害怕,她不想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相公,可是老天爷的意思是谁也不能违抗的。
「不会有那种事的,我马上带你下山去找大夫,不管是什么病,一定都会把你治好。」厉玄赫亲着她的额头,手掌抚摸着丁小苳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颊。「你瘦了好多……」
丁小苳看到厉玄赫的鬓角多了几根银丝,大颗大颗的泪珠顿时滚了下来。「相公也是……还有白头发了……」
「因为我很担心又很生气,就怕再也找不到你,没办法骂你一顿。」厉玄赫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相公,对不起,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每次想跟你说实话,可是都说不出口……」丁小苳抽抽噎噎地说道。
「对了,府里那个赵家小姐是假的……真的赵家小姐已经死了,不过不是我害死的,我是真的想要救她……那天她要是被爹抢回寨子里,那她的清白就毁了,可她不小心滚到坡下就这么死掉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还拿了玉如意就是想帮她找亲人,但又怕相公误会,以为是我杀了她……」
「我知道。」听着丁小苳断断续绩地诉说经过,厉玄赫亲着她的发顶。
「我答应过那位小姐……一定要找到她的亲人,好好的帮她安葬,不然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丁小苳哭得很凶,连身子都抽搐了。
「好,回去之后我会尽快安排……」厉玄赫知道不管她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一定让她入土为安。」
「我以为……因为我是山贼的女儿,说的话没人会信……」听厉玄赫这么快就答应了,让丁小苳有些不敢置信,泪水也越掉越多。
「你该问我相不相信。」厉玄赫严肃地说。
丁小苳仰起泪汪汪的小脸,战战兢兢地问道:「相公,你真的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这短短的四个宇对丁小苳来说意义有多重大。「谢谢你,相公,我真的好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其实我一直劝爹不要再干山贼,可是他不听我的话……我好怕相公抓到他之后,要把他处死……」
原来在丁小苳的心中藏了那么多的恐惧和忧虑,却不敢让他知道,只能一个人偷偷地害怕,默默地对老天爷祈求着,那样的心情外人无法体会,厉玄赫眼眶不禁泛红,也将她搂得更紧。
「我懂你的孝心。」厉玄赫是最明白这一点的人了。「可是我却不能容忍他再继续打劫往来商旅,要是真的抓到他,更没办法饶他不死。」
丁小苳用力点着脑袋。「我知道、我知道,相公有相公的责任,不能要你放过他,所以我只能希望爹逃得远远的,不要再干坏事了。」
「如果你爹知道这早晚都是死路一条,能够彻底悔改就好了。」厉玄赫也不希望见到那一天到来,更没想到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人已经死了。「还有吗?除了这些,你还骗了我什么?」
「没有了,这样就已经很不应该了。」丁小苳满是羞愧地说。
厉玄赫真是好气又好笑。「你该早一点跟我说的,以后要是敢再骗我,我可不会再原谅你。」
「不会了、不会了,我不会再骗相公了。」丁小苳急急地发誓。
「那么为什么不跟我回去?」他又沈声地问。
「我也想啊……」丁小苳既渴望又犹豫。
「如果真有百姓嘲笑我居然娶了山贼的女儿为妻的话,那么他们一定还不了解你,所以我会请他们到府里来,让他们好好的认识你,知道你有多善良,心地有多好,有多努力想当个人人称赞的城主夫人,保证跟他们原本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厉玄赫真心地盼望这么做能消除丁小苳最后的疑虑。
「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跟相公回去?」乌黑的大眼里盛满了期待和希望,就怕这只是梦。
厉玄赫将她泪痕斑斑的小脸按在胸口。「当然可以,你不信我?」
「我信!我信!」丁小苳用力颔首。
「跟我回家吧。」
「嗯……」丁小苳哭到说不出话来。
尾声
城主带夫人回来了。
将近傍晚,这天大的好消息传遍了整座府邸。
不到一会儿功夫,总管也火烧屁股似地请来大夫,将人一路拖进寝房,生怕晚了一步,夫人又出了事。
「大夫,怎么样了?」厉玄赫担忧地问。
大夫仔细地把过病人的脉搏,可不敢有半点马虎。
「我生的是什么病?很严重吗?」丁小苳畏怯地问。「你老实说没关系,如果真的是老天爷要惩罚我,我也不会怪它的。」
厉玄赫也皱紧了眉头。「先听大夫怎么说。」
「回城主……」大夫终于诊断完了,忧心忡忡地告知病情。「夫人的身子相当虚弱,而且气血不足,得多吃点营养的东西,好好的调养一、两个月,否则腹中的胎儿可能会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