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也让你烦,做人真难。」
「你!算了,口舌上谁说得过你,还是转回正事吧。那周振侯的事你要如何解决?一个月之约都过了一半了,这会人竟受伤了,还怎么帮你完工交货?」项大同瞟了一眼肩伤严重,发着高烧昏睡的小米。「时间一到,你要是交不出东西,可是砸了他对你的赏识,还枉他提前拔擢你升官,如今摆明你诓他,这下场你可想过会如何?」
那周振侯精明得很,除了小米粒的巧手能仿出天衣无缝的作品来,其他陶艺师根本达不到小米粒的境界,这会想找其他人捉刀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人万一口风不紧,反倒弄巧成拙。
「大不了,将真的送出去。」桂雨阕沉着脸说。
「送真的?那可是你桂家的传家宝,送给仇人,你对得起家人吗?」项大同讶然。
「这是饵,饵不送出去,大鱼怎会上钩?这是非不得已的办法。」他无可奈何,目光投向伤重的人儿,拨了拨她额前汗湿的头发,心疼的举动溢于言表。
项大同瞧着他细心的为小米拭汗,再瞧瞧他自己背上缚伤的白巾又渗出血水来,要不是那三个杀手见他突然冲出,吓缩了力道,否则这下他哪还能活命,这会自己明明痛得要死,咬牙忍着,就顾着一个丫头不肯倒下。
「好了,我想就算劝你回房去休息也是不可能的,为了不碍你的眼,我这就走了,留你一个人在这爱怎么陪人家就怎么陪,不过我会吩咐留个人在门外,有需要随时唤人进来帮忙吧。」
「嗯,多谢了。」桂雨閺连头也没抬,因为床上人儿正皱着眉想翻身,但一动就碰扯到伤口,让她痛得发出呻吟,这下,他原就没啥血色的脸孔,晋级成青白。
项大同摇着头。男人心疼女人,他哪帮得上忙!搔着脑袋,识相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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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方露,天尚灰蒙,肩上如蚁蚀般的痛楚让小米痛醒过来。
醒来感觉自己一身是汗,还有点口干舌燥,想起身喝口水,身子才动,发现有一只手臂横过,扣揽着她的腰,她愕然侧首一瞧,桂雨閺正趴睡在她身旁。两人同榻而眠一晚?
她心惊不已,想立即拨开他横来的手,手还没触及他,瞧见他睡得正沉,一张平日用来魅惑女人的俊颜,就靠在离她脸庞不到两指的距离,那样的亲昵,亲昵到他吐出的鼻息,能轻易骚动她的耳垂。
想摇醒他的冲动没了,她静默下来,仔细观赏他的睡颜。这工于心计的男人,睡着时竟能像个孩子般让人戚到单纯无害?
细瞧他眼窝透出了一块阴影,他也一夜没睡好吗……啊!她想起来了,他为她挨了刀,猛地往他背上瞧去,绑缚伤口的白巾早染红了,他身上的伤,血还没止,难怪他要趴着睡。
他竟然会这么做?这可能会丧命的,可他却毫无犹豫的就挡在她身前护着……一个狠得下心谋害妻子的人,能够这么舍身为她吗?
泪水不住扑簌簌的滑落脸颊。她该相信他吗?可是所谓的眼见为凭,她又怎能视若无睹,当作没看见他的杀人举动?
那李瑶韵何辜?莫名其妙嫁了人,再不明不白的横死?
只因他想过桥断路!
怎能,她怎能跟着他一样狠、一样卑鄙?
她好挣扎啊,原先她一直当他是兄长,可在他一点一滴的表露心意后,她竟不知廉耻的喜不自禁,自己的心似乎也……然后……得知他竟可能是杀妻凶手后,她整个人崩溃了,那维护、震惊、不信的情绪瞬间爆发,就连潜藏压抑的感情也一并被自己掀开,越是爱,越是难以谅解,越是难以接受!
不,她不能留下面对他!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可才触及他的皮肤,她的心顿时一惊——好烫!
天啊!他正发着高烧。她惊讶的缩了手。桂哥很少能够睡得这么熟,定是发烧过度昏厥了,不行,她得找人去唤来大夫。「来人——」
「我没事,别让人进来。」他睁眼了。
小米吓了一跳。「你、你一直是醒着的?」那么也知道她打量他很久了?
桂雨閺双眼带着血丝,炯炯望着她。「我喜欢被你望着,你爱盯我多久,就盯我多久。」说完嘴角已浮出笑花。
这家伙怎么连虚弱的病容都如此炫目。「桂哥这张嘴太喜欢欺负人,当心将来下地狱,割舌头。」
「我讲的是实话,阎王凭什么割我舌头呢?」他笑问,连那看人的目光都带着热度。
这热度热得小米的脸都烧红了起来。「你……你发烧了,为什么不让我唤来大夫?」她挪了挪身子,不想靠他太近,转回了话题。
「别动!」他手臂一缩,让她移不了身。
「你这样抱人,万一有人进房——」
「都抱了一晚了,这夜里在房里进进出出查看我们伤势的人还会少吗?现在你才想下床撇清,怕是多此一举了。」
「你怎能未经我同意就自己上床,你想毁我名节?」她气急,这男人铁定是故意胡搞的。
「现下全汴梁早都认定你是我的女人,你的名节应该不是昨晚才毁的。」
他竟还有脸更正这种事。
「你!」这家伙还是闭眼的好,一睁眼就一肚于的坏水。
「别恼,我只想抱着你,我身上带着伤,不会对你怎样的。」桂雨閺苦笑,声音放柔,眼里有着难得的恳求。
她恍了神。「你还发着烧,需要——」
「我需要的是你,只要不受打扰的抱着你就可以了。」
「可是——」
「就算你真厌恶我,瞧在我重伤的份上,在这一刻也依我一次吧!」也不知是不是高温让他变得脆弱,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软跟孩子气。
面对这样的他,像魔咒一样,小米拒绝不了,说不出不字。
况且如他所说,现在说不也迟了,两人共眠,就算没怎样,也早有理说不清,就由他吧,反正等她伤势稳下,能下床她还是会走。
他手臂紧缩,将她身子更往他身边勾,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味,他阖上眼,满足的笑了。
「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自责死了。」抱着她,他悄然的说。
提起这事,小米身子微僵。「是李监官派来的,痛失爱女,他是来报仇的。」
「他要杀的人该是我,不该动你的!」他再睁眼,紧绷的声音有着浓浓怒意。
「他以为你是为了我杀人,当然会对我恨上了,一时动不了你,杀我祭他的爱女也是能够理解的。」
桂雨閺目光凝肃。「说真的,我愿意为你杀人,如果真有人占了该属于你位置的话,但是事情并非如此。」
「什么意思?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为什么不对我说清楚?」她激动起来。
「米儿,我确实有事瞒你,但有些事我还不想说,有些事则是承诺,现在说是毁了我与别人的约定。」
「说到底,你没将我当自己人,才会有这么多秘密怕我知晓。」她绷着脸,心凉脸寒。
「米儿……能否再给我一点时间,不久就能够真相大白了。」
「不能,我受不了凡事都被你蒙在鼓里,你现在若不说,以后也别说了,咱们、咱们早该分道扬镳!」她赌气的说。
「米儿!」
「别叫我,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喜欢的是那个在朱府时努力工作、三不五时逗弄我一下,但不会害人的家伙,而不是像现在这个让我摸不着头绪,只图奸险谋官的男人。」
「你喜欢我!」明明被骂,他的黑眸却像被火烛点亮般,瞬间灿亮。
「我……我的意思是……」在一串话中,其他的他都没听进去,抓出来的偏偏是这最尴尬的字眼,小米紧张得结巴要解释。
「没枉费我这些年对你这颗小米粒的浇水施肥,总算有收获!」他还以为对这迟钝的丫头还得再缠上一阵子,才能让她明白他的用心,想不到其实她早开窍了,原来迟钝的是自己啊……
「你胡说什么?不就是我的口误,你何必、何必当真。」她撇过脸去,不经意说出的话,让她脸红到都不敢瞧向他了。
桂雨閺越笑越温柔,思索起项大同说的话,别为一个承诺失了心爱的女人。他抿了唇,心中有了决定,这项哥的话是该听上一回。「米儿,你听我说——」
「不好了,大人,糟了!」突然府中的奴仆连门都来不及敲,惊惶失措的冲了进来。
他一愕,表情不悦的一沉。「怎么了?」
「大人,您房里被人闯入了——」
他愀然变色。他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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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雨閺房里,气氛凝重。
「没掉,太好了!」项大同重重松了一口气。若连真马都没了,这下就糟了。
桂雨阕脸色也缓了些,房里被不明人士闯入,来人只是翻箱倒柜了一圈就走,什么也没取,这事透着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