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苏福儿停止挣动,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我又不是吃撑了没事找事做。”
“那你何必处处回避我?”他眼底有着笑意。
“错。”她一点面子也不给的反驳,“我是在捍卫贞洁。”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也是啊。”
“你也是?是个大头鬼啦!”她再也忍不住冲口而出:“淫魔!”
苏福儿是直到感觉到四周突然静悄悄得很不寻常,这才发现自己在一怒之下竟然吐出“侮辱皇室”的话来。
更糟糕的是,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脸兴味地看着戏。
苏福儿眼皮抽搐,嘴角挤出一朵希望是时犹未晚的笑容。
“皇后娘娘吉祥。”
☆☆☆
储秀宫
牡丹团锦,花香阵阵,虽是母仪天下的凤殿主宫,却除了缤纷百花和少许典雅珍罕的摆设外,再无其他的流金璀璨的俗物。
苏福儿恭敬坐在下位,纤手捧着温暖的参茶,脸上绽出一抹守礼谦逊的笑,晶光流灿的眸子低垂着,而胃,莫名纠结。
“本宫并不想知道,为何太子会对苏姑娘做出如此不合宜之举。”凤后温柔的容颜带着微笑,“本宫只是好奇,苏姑娘因何会答应再重返宫闱?”
她心下喀登了一下,握杯的手略微一紧,抬起头,笑意却好不娴柔。“回皇后娘娘,是福儿的错,福儿与殿下打赌赌输了。所以才……”
“苏姑娘,”凤后笑了笑。“你聪明伶俐,心思巧致,本宫极为喜爱你,也希望你时不时能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但是当年你答应过本宫的事,希望你至今犹未忘吧?”
当年,福儿婉言拒绝了她的出面求情,执意要离宫,要离开善儿的生命,宁可玉碎不愿瓦全。
所以她在两难之下,只得要福儿不得后悔自己的决定,一旦离去,就不得再回头。
福儿微笑着答应了,后来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宫里,出现在善儿的生命中。
只是她的离去也带走了善儿的神魂。
这两年来,凤后将儿子的痛苦与失魂看在眼里,可心病唯有心药能医,但这心药……
唉!
“娘娘的教谕,福儿从未有一刻或敢忘怀。”苏福儿浅浅地笑了,姿态更低。
“本宫相信你。”凤后美丽的眉毛轻轻一扬。“你就像本宫的义女,本宫对你是深有期许的,所以千万别让本宫失望才好。”
“福儿明白娘娘一片苦心。”她的笑意里有一丝苦涩。
凤后凝视着生得国色天香、娇媚慧黠的苏福儿,眼神柔和了些许,低低喟叹一声。
“苏姑娘,本宫着实是真心爱怜你的,只不过身为一国之后,又是一位母亲,不能不顾全大局,多做打算。”
她微笑点头。“福儿懂。”
“你明白本宫的苦心就好。”凤后轻轻一摆手,慈蔼道:“去吧,太子还在外头等着你,别让他久候了。”
“谢娘娘恩许,福儿告退。”她躬身欲退。
“福儿。”凤后改口唤着她。
她迅速抬起头,询问地望着皇后。
“别教本宫失望。”
苏福儿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绽放出一朵娇艳的笑容来。“福儿遵旨。”
踏出储秀宫的大门,那个玉树临风、挺拔颀长,立于阶上的高大身形,立刻映入她眼帘。
微带焦急的目光在触及她脸的那一刹那,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凤尔善迎上前,温柔而关切地问:“母后没有为难你吧?”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雍容大度,又怎么会同我一个小小文臣之女为难?”她似笑非笑的说。“再说了,小女子可是有名的小妖女,殿下该问的是皇后娘娘有没有被我闹得头疼才是吧?”
“福儿,别说笑。”他微皱眉,关怀地检视着她全身上下。“真没事?”
“殿下,您怎么会以为我会有什么事呢?”她进宫面见皇后也不是一两次了,他没理由现在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我知道母后向来疼爱你,可是方才……”他想起她痛骂自己淫魔时,不禁又好笑了起来,却又难掩一抹忧心。“总之,我担心母后会拿它当一回事,顺口训斥你几句。”
“皇后娘娘深明大义,又岂会为了一句失言而责任小女子呢?”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凤尔善目不转晴地注视着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从她巧笑倩兮、皮里阳秋的态度看来,却又察觉不出异状。
“福儿,你有事别再瞒着我好不?”半晌后,他低叹一声。“我知道你总爱把事一肩扛,就算再沉再重再苦也不让人窥见得知。但是见你这样……我会心痛。”
苏福儿面色微僵,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罐般,酸甜苦涩辣齐涌上心头。
是呀,他肯定会心痛的。
只不过让他心痛的对象实在太多也太广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所以又怎样呢?
“太子今日这么闲,不必到侍秀苑去和众佳丽联络联络感情吗?”她笑咪咪的提醒他,“至少,您的宁妹妹定然是等候您去陪她说说话、放纸鸢很久了吧?”
侍秀苑里住着的都是王公大臣家精挑细选出来的秀女,共有百名,再从这些佳丽中的佳丽里,择美貌与贤德为上品,列出十名供太子从中选出太子妃。
汝阳王的郡主、汾寿王的郡主、左侍郎的千金、军机陆大人的小姐等等皆如是,而其中,呼声最高的莫过于当今皇后的外甥女,也就是平南将军的亲妹司徒宁静了。
他们不早已洞房了吗?怎么至今他还没把人家正名立为太子妃呢?
“福儿,你明知我当初所做的一切,从来就不是因为爱上宁妹的缘故。”凤尔善心一紧,正色解释,“我知道你仍不能谅解我,但我要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就算两年前他已与宁妹合欢,但是自从她离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侍秀苑里的任何女子。
他,已经不再顾虑那些王公大臣、世家大族是怎么个想法了。
无论如何,他再也无法违背自己的心、自己的身体,去拥抱去碰触不是福儿的女人。
他会给她们该有的名分与荣耀,但就只是这样而已。
为福儿守身如玉,已经成为他生命里最坚定不移的原则之一。
他并不想将这些事摊在她面前,藉此感动她,因为他不值得因此被原谅。
他希望是他的真心与诚意一分分、一寸寸感动福儿的。
只是福儿才智过人又性烈刚强,想要求得她的原谅,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啊。
“殿下这话说得出奇,你与司徒小姐是何种关系,又与小女子什么相干呢?”她嫣然轻笑,闲闲地道:“您又何须多做解释?”
“福儿……”
“殿下,福儿累了。”她截住他的话。“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福儿想先行安置歇息。”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抑住了感慨的叹息,柔声道:“也对,你病体初愈,是该多休息才是。待你醒了,晚膳时分我俩再共进佳肴可好?”
对着他温柔得令人咬牙的眼神,她怕她会吃不下!
“谢殿下。”最后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欠身为礼,在宫女的簇拥下离去。
凤尔善望着她娇弱清瘦的淡紫身影缓缓消失,忧伤的眸子里浮起一抹坚定之色。
“福儿,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开了。”
他们之间已经浪费掉太多的机会,蹉跎去太多的时光了……
第7章(1)
苏福儿被安排宿于太子宫侧的怡福轩,那是紧临太子寝宫的清雅秀致楼阁,四周遍值她喜欢的珍罕紫芍药,还有一汪到倒蓝天浮云的镜湖。
很美。
但是她却半点也不领情。
这满园的紫芍药,只会令她回想起那个让她痛彻心扉的雨夜。
芍药被暴雨打残了,她孤寂的驻立在大雨中,浑身颤抖,握紧双拳,直直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拱月门……
他还是没有来。
因为他正陪在另一个怯怜怜的柔弱妹妹身边,哄着她,安慰她,并且向她保证往后那个妖女绝对不会再伤害她。
窗外阳光明媚灿烂,满园芍药迎风摇艳,苏福儿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一幕初夏美景,想起过去,依旧全身寒毛直坚,僵硬如石。
他怎么会天真如斯,以为稍示温柔,就可以将过去一笔勾销?
以为强留她在宫中住下一个月,就能改变什么吗?
嗤,男人。
“我是妖女。”她轻轻启齿,声音冰冷凛人,“妖女最会记恨,最会见缝插针,得理不饶人,并且唯恐天下不乱,呵,这全都是我们这些妖女最喜欢做的事了。”
且看京华风起云涌,鸡飞狗跳吧。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
苏福儿遣走了那些跟进跟出的烦人宫女,不准她们在夜里还为簇拥着她,只让她们白天过来伺候就成。
她脾性不好,既受不了丫头笨手笨脚,也见不得过度精明伶俐的,晚上歇息时更讨厌有人蹑手蹑脚在一旁斟茶添香;一个个该睡不睡强撑着跟夜猫子似的,半点意思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