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言情小说 > 有女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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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恭当真动怒了。舜华面色僵硬,没仔细听清楚他的话,目波直直望着他随意垂腰的发……晕暗的烛光下,他身后大红床幔衬着他容华若艳火,酒色流光在青丝上流动……她头好痛啊。

  “那个……尉迟公子……郎有情,妾目前尚是无意啊,我对你……还不到以身相许……”她含泪撇开头,看向不远处的男子玉簪。

  尉迟恭听她问非所答,随着她的目光落在那玉簪上,再慢吞吞地看向她,眉头轻轻挑起,以示疑问。

  北瑭男子未束发只能让自己的妻妾看见,她目前还没到那地步,她不要不要啊!舜华一向秉持着不出门也能知天下事,她为跟上北瑭潮流,是非常认真研究北瑭百姓生活的规则的。

  “……你究竟在搞什么?”他声音有疑。

  他不知耻,但她指耻,于是,舜华看向他身后的床上,张大嘴错愕道:“有头牛在床上!”

  “……”

  不受骗?没关系,再来!她掩嘴叫道:“看错了,原来是个女人呢!”

  尉迟恭看她一眼,徐徐回过头,舜华肩头一顶门板,趁势钻出他手下,跑了出去。

  床上自是没有任何人,尉迟恭沉默片刻,实在无法理解她的心思。眼下他只觉得这一切像闹剧,她是那个极欲逃命的良家妇女,而他才是逼良为娼的奸人,如果不是确定伊人不在房内,他会以为她在演戏给谁看。

  他又想起方才她额头肿起一块,莫不是撞头了胡言乱语吧?

  她撞不撞头不干他的事,他拾起地上玉簪,随意束发,再探探衣袍,负手慢步出去,接着,他面色微不可见的一滞。

  此处庭院错落有致,她居然跑了圈没能跑出去,这里是她家,她是在玩慢跑吗?怎会连自家庭院都找不着出路?

  他眼皮不眨,指着左边,道:“如果你是在找门,庭院的门在那里。”

  她略略犹豫地看向他指的方位,确定没骗她后,她气喘吁吁往那里冲去。

  这简直的莫名其妙,他想着,慢悠悠地尾随在后。

  她像无头苍蝇钻来钻去,亏着她一身好体力,让他差点以为她对迷路很有兴致。他不时好心为她指点方向,同时与她保持距离,看她到底在玩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

  当她循着丝竹之音跑上曲廊时,他才不再指路。他微微偏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所经之地,没有任何藏头藏尾的谋士或打手。她做事一向只图自己利益,一手导出这一出戏她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结果?

  他正推敲时,她已奔到廊道尽头,乐厅就在眼前。她倚着廊柱揪着衣服小口小口喘着气。

  她挑眉。原来这良家闺女她练过啊,光是站姿居然就有七分像了。

  难道她当戚遇明是小娃儿,会被她这忽然的良家闺女样儿骗了?

  她回头看他还在,芙蓉面上露出无比惊恐,还是那个蛋型嘴。

  也许,他下回有机会稍稍暗示她一下,良家闺女小嘴张这么大会吓坏人,仿得还不够真。再者,她画眉过锐,实在……不衬她此刻的惊慌小兔样。

  他看着她拉扯着裙摆饰赤足,举止娴雅上前询问那些颤抖的婢女——

  “请问,白起在哪儿?”

  他双臂还胸,做旁观状。

  婢女不能理解她明知白公子在乐厅里,为何还要装作不知,仍是配合答着:“白公子正在厅里。”

  她的头微微探进厅里,就再不拔不出来了。

  他见她后脑勺连晃一下都没有,似乎非常专注地看着乐厅里奢华的景象。

  厅里金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按照此刻表演者,该是轮到崔府家乐在赛舞,有什么古怪之处么?

  他徐步走到她身边,往内看去,果然是她的家乐十二色在歌舞,他再往她瞟去,她正满脸惊奇状。

  “白起不就在那吗?”他指往左边席上的白起。

  她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往白起看去,美目一亮。“哥……”

  “歌?怎么?出了问题,竟能让你学起乡巴佬?”

  舜华闻言。满脸通红,一抬头见是他,极力掩饰表情退后几步,对着一旁婢女道:“请你通知白起公子,说是舜华已然清醒,身子无恙,请他出来一见。”依她推算,这户人家里应有名医,白起大哥才带她来就医吧。

  尉迟恭皱起眉头。“你不进去?”

  舜华瞄瞄他,温声道:“小女子不便入内。尉迟公子不进去么?”大有他这个奸人进去,她在外就能安心之意。

  他暗自沉吟片刻,淡声道:“你这个良家闺女倒是装得很有研究。北瑭富家千金多能与男子共宴,平民女子则否。你这是在学伊人吗?”

  “……”《京城四季》里提到过戚遇明的意中人伊人是孤儿出身,在北瑭算是中下阶层。但,也正因戚遇明是名门富户出身,伊人因此随他走入上层社会。

  她好歹也是絮氏之后、古老的名门金商出身,虽然现时已无金商,北瑭富商由低为高依序是小富家、富家、小富户、富户,名门富户,她这个絮氏算是最低阶的小富家,但,与伊人姑娘比,絮氏之名应该稍稍有价值一点,尉迟恭算是在羞辱絮氏吗?

  她犹豫一会儿,错失为絮氏出头的机会,听得他对着其他婢女吩咐道:

  “去把连壁叫出来。”他又转向她,道:“你不想进去吗?戚遇明跟伊人就在里头啊。”他指着右边席位上的男女。

  她心一跳,顺着他的手指往那对男女看去。

  “原来……那就是戚遇明跟伊人姑娘吗?果然天生一对啊……”

  那声音,简直是在赞哎,像一个临终人终于获知最后一件重大秘辛,满意了、甘心了、得偿所愿了,可以升天了。

  他轻感诡异,望往她的美目。她眸里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个三姑六婆住在那里面交头接耳。

  他抚着额角,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阁阁眼,轻压压眼尾,确认自己没有被迷药所迷惑。

  “当家!”十八、十九岁面红齿白的青年匆忙而出,一见舜华先是一呆,而后又看看尉迟恭,立即机灵地朝他做一大礼以示歉意。

  “别叫她当家,现在她是平民姑娘。”他淡声道:“连壁,你下的好药啊。”

  连壁厚颜笑道:

  “尉迟少,我当家本着成全人的美意。既然伊人姑娘心里喜欢的不是您,您就撒撒手,不就皆大欢喜吗?”

  尉迟恭冷冷扫过他一眼,连壁立时闭嘴。

  活生生的秘辛呢,舜华伸长细白的耳朵。

  尉迟恭指着她,道:“带回你的当家……这位平民姑娘撞上头,晕倒搞不清天南地北,带她回座吧。”

  “……里头真有小女子舜华的位子?”

  连壁早已习惯当家百变的心思。今天是平民姑娘,那就绝对要当她是平民姑娘。他笑眯眯地,马上领路。“的确有小姐位子的。”

  她迟疑一会儿,小心地跟着进去。

  尉迟恭尾随在后。她不时拉着裙摆,学个乡巴佬偷偷东张西望,但,他不得不说,她行止高雅娴静,少了几分霸气,多点含蓄,越发地像大家闺秀了。

  他顺着她目光停在舞伶身上,这有什么稀奇的?她的眼里都装满星星了。

  她止步在白起食案前。

  尉迟恭微地挑眉,先是看向乐厅右边席上的男女,再转向左边白起这席。

  白起不动声色。

  舜华拎着裙摆,试着挤到小桌后与他同席。

  白起泰若自然地起身,不着痕迹将她抵与席外,微笑道:

  “舜华,我敬你吧。”

  “敬我?”

  连壁赶忙走过来,差婢女送来温酒。

  白起微笑:“今日古时钟鸣鼎食重现,我有幸与会,这酒是该敬的。”

  果然是钟鸣鼎食!舜华方才进厅时就发现宴会坐席依北瑭古礼,坐席无椅,仅有小食案,宴乐歌舞,简化过的钟鸣鼎食,与白起哥说的一年前崔舜华重现古食一般模样。

  她接过温酒小喝一口,火辣辣的,她的胃居然能接受,更令她难以相信的是,平常白起哥只让她喝白粥,不准吃重口味的食物与酒,这次……

  她稍稍往他头凑一凑。“哥……我找不着鞋。现下是赤脚的……”

  白起面不改色,目光停在她眼上一会儿,没往下瞄,又听得她诧异道:

  “我病着的这些时刻,你已经把嫂子娶回家了吗?”好快啊!她注意到他外衣袖口完全没有金红线。

  金红绣线除了在提亲时用外,知道成亲洞房前,都会保持这样的金红在袖边,以示此人已有婚约,北瑭男子一向如此。如今白起哥穿着一般华丽外衣,那就是她昏迷一阵子了,吗?这么快就把柳家姐姐娶回白府?

  白起往尉迟恭看去一眼,后者没什么表情,只在额面比个手势,示意她撞上头,一时迷糊神智。

  “你位子不在这,别跟咱们抢,连壁,带她回座。”尉迟恭道。

  她啊一声,看着白起。白起默不作声,她一头雾水地被连壁请着走了。她喃道:“这里的夜宴跟哥一年前说的一模一样啊……”一年前白起哥夜宴归来细细说与她听,听得她口水直流,连白粥都喝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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