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帐顶半晌,雷昊极终于娓娓说道:“我只比六叔早生三天,也因为他跟几个叔伯的年纪相差太多,所以和我从小感情就好,而且比亲兄弟还要亲……我和他几乎是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就连练功习武也都在一起,真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长辈们总说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必定有他……”
殷秋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倾听着。
“对我来说,六叔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虽然以辈分上来说他是我的六叔,但是实际上却像是我的兄弟、我最好的朋友,不过随着年纪愈来愈大,却发现他渐渐变了……”
雷昊极咬了咬牙,艰涩地说:“他无法忍受我结交其它的朋友,要是看到我多瞧哪个姑娘一眼,他就会闹好几天的别扭,也不肯和我说半句话,当时只以为那样的独占欲不过是害怕失去我,毕竟我和他从出生就在一起,已经习惯眼里只有彼此的存在。”
说到这儿,雷昊极紧闭下眼,深吸口气。
听到这里,殷秋水不自觉地侧过身子,模模糊糊地猜到雷昊极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然后呢?”她轻声问道。
“为了不让他再生我的气,我只能努力维持现状,直到十五岁那一年,我和他出了一趟远门,骑马经过山边,结果遇上了落石,他为了救我让大石压伤了左脚,从此只能靠拐杖行走,也因为这份恩情,让我对他更加的内疚,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他对你是不是……”殷秋水不知该不该说出口,或者真是猜错了。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往那一方面想过,直到十八岁那一年遇见萧婉婉,婉婉就是子光和子亮的生母,她外表纤细娇弱,让人想捧在手上呵护,只要是男人投有不希望有那样柔弱温顺的妻子,加上长辈们都很赞成这门亲事,两家在武林中的家世又相当,于是很快地订下这门亲事……”雷昊极将手肘横放在额头上,沉默了片刻才又说下去。
“只不过等到成亲之后,才知道婉婉是一个很依赖别人,又希望得到所有关注的女人,在我必须忙着其它事的时候,只好拜托六叔代我多陪陪她,虽然一直都知道婉婉常上凤园,当时还很高兴他们能够谈得来,因为他们一个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一个是我的妻子,只是我万万想不到……婉婉却禁不住六叔的刻意引诱,做出背叛我的事,最后连孩子都有了……”这是雷昊极心中最大的痛。
殷秋水伸臂抱住躺在身旁的男人,希望这么做多少能够抚慰他的心情。
“原本婉婉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木中,可是她的个性太脆弱,无法再隐瞒下去,于是临终之前把全部的事告诉我……我马上跑去找六叔,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二他才告诉我……他要让我知道婉婉根本不值得我爱,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不能信任的,这个世上只有他对我是真心的,我只要看着他一个人就好……”后面这几句话,雷昊极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来。
“我从来不知道他对我是那样的情感,也气自己没有早一点发觉,或许这样就可以阻止了……我好恨他,真的恨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真的很想一剑杀了他……”说到这儿,他嗓音都哑了。
抱着将脸孔埋在自己胸口上的男人,殷秋水除了更用力的搂紧雷昊极之外,不知道还能怎么帮他。
雷昊极暗哑的嗓音又从她的胸脯上传出来。“可是……每次只要想到我和他从小到大的那些点点滴滴,是那么的决乐,而且为了救我,他还伤了左脚,我怎么都下不了手……我恨他……让我这么恨他……”雷昊极口中低喃着,意识也渐渐地昏沉了。“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你的……这次我会保护你……”似乎真的累了,在殷秋水的怀中,他全身的肌肉很自然的放松,一下子就睡着了。
殷秋水没有松开双臂,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就怕会惊醒他。
她该怎么帮他呢?看雷昊极这么痛苦,殷秋水也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裂开了,打从心底想要保护一个男人。
若是雷凤亭以为她会跟萧婉婉一样,只要他勾一勾手指头,自己就会投怀送抱,那可就大错特错,他若真的故技重施,殷秋水一定会狠狠地教训那个男人,让他知道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好欺负、好拐骗的。
到了翌日早上——
“雷夫人,都已经巳时了,你还不起来?”雷昊极忙完事情回到寝房,见殷秋水还在睡,出声叫醒她。
“我快天亮才睡着,再让我睡一下就好……”殷秋水没有掀开眼皮,但是菱唇已经不自觉地往上扬高。
“是因为我跟你说的那些事,让你睡不着吗?”雷昊极挨着床缘坐下。“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接近你的。”
“我可不怕他,更何祝我保护得了自己。”殷秋水揉了揉眼皮,然后坐起身来。“对了!这次去大明山拜访那位退隐的铸剑师父,对方并没有马上答应要帮你铸一把剑,你不是说还会再去?”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雷昊极看着她随意的套上衫裙,有些看不下去,只好亲自帮她穿好。
“因为我跟那位铸剑师父的女儿很谈得来,约好要再去看她……”殷秋水见雷昊极主动帮她系好腰带,忍不住噗嗤一笑。“堂堂的雷大当家居然会帮女人穿衣服,要是传扬出去,应该不会有人相信。”
“你是我的妻子,可不是其它女人。”雷昊极失笑地说。
殷秋水听到这句话,心头一热,他能把她当作“妻子”就够了。“你不用太过担心了,我不是那种会乖乖任人宰割的女人,那个男人要是敢把主意打在我身上,可是会自找苦吃。”
雷昊极唇畔的笑意敛去了。“虽然他的左脚受了伤,不过剑法可不弱,还是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殷秋水故作轻松,不想成为雷昊极的负担,而是希望能和他并肩作战。“我肚子好饿……”
“这会儿都已经要用午膳了,我去叫人把饭菜端到房里来吃。”说着,雷昊极便先转身出去了。
待雷昊极一走,殷秋水脸色才凝重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帮他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让雷凤亭有可乘之机。
两天很快的过去,雷府跟往常一样森严平静。
太阳慢慢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红。
就在这时,一名高大粗犷的黑袍男子施展绝顶轻功,一眨眼的功夫便直接跃过雷府的大门,马上引起一阵骚动和惊呼。
“你是什么人?!”一时之间,这句问话此起彼落。
只见那名高大男子就站在屋檐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两眼冷冷地脾晚底下的人,浑然不将他们放在眼底。“本座今天不是来跟你们动手的……”
赶来的“八铁卫”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分,立即拔剑应战。
“是魔教教主!”赫连修平大声喝道。
这个名号让气氛更加诡异紧绷了。
“魔教与雷府向来素无往来,不知西门教主今日前来有何指教?”闻讯赶到的雷昊极气势傲然地质问。
西门灭从屋檐上纵身而下,“八铁卫”马上将他团团包围住,两眼紧盯着对方手中的“灭神剑”,想在他出招之前先下手为强。“不必这么紧张,本座只不过是来送一份迟来的贺礼罢了。”
“贺礼?”雷昊极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一种可能性,还没开口询问,随后赶来的殷秋水已经证实他的想法。
“西门大哥!”听说魔教教主闯进雷府,殷秋水也立即来到前院,想说若是双方有什么误会或是仇隙,希望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有话好说,先不要大动干戈。
雷昊极整拢眉头。“你认识他?”
“西门大哥是我的朋友。”殷秋水才这么说,就听到周遭传来大小不一的抽气声,想到殷秋水身为武林第一世家雷府的夫人却与魔教中人来往,传扬出去只会引来非议。
西门灭无视其它人的敌意,跨前一步,旁若无人地说:“妹子来得正好,听说你嫁进雷府,一直没时间来看你。”因为这几个月来都在调查偷走“绝阴毒掌”心法的人,一直追到临安城,这才有空来顺道跟她道喜。
“西门大哥别来无恙。”殷秋水抱拳笑说。
“还不是老样子,总是有一些自命正义的武林人士纠缠不清,口口声声称我黑教为魔教。”西门灭话中有话的横了雷昊极一眼,若不是为了长相酷似亡故胞妹的殷秋水,他并不想踏进这座府邸半步,这么想着,便从怀中递出一块黑色令牌。“有了它,妹子便可以号令黑教弟子,就当作是本座的贺礼。”
殷秋水深知这块令牌有多贵重,不过以她对西门灭的了解,是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拒绝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西门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