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私下与太后见面一事,并未告诉他,可是今日太后竟然为了苍生跪下……
即使万般困难,但她必须想办法说服他。
凤麒仰望美丽的夜空,悠然道:“原来段府上空的星星,比皇宫里的星星要美得多。”
段九银不由得笑出声来。“段府与皇宫都在京城,夜空应该一模一样。”
“不一样。”他摇摇头。“皇宫的夜空虽然也有星星,但却没有段九银啊。”明明知道他在逗她,却让她心头一热。
两人四目对望,凤麒起身一把将她搂入怀里,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今天白天做什么去了?你爹说你有事外出,害我找了好久。”
她犹豫片刻,才道:“是啊,我爹派我去帮他买些东西……”
段九银不敢直视他的眼,每次说谎,都会让她心神不宁,更何况让她说谎的原因还是他。
凤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又笑嘻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那记得下次你爹再派你去给他买东西的时候,记得叫我,每天待在段府,闷都要闷死了,想出个门,还要被那些烦人的大臣纠缠。”
说着,他又孩子气的皱起眉。“说起来,九银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回神仙岛?昨天我收到越风的飞鸽传书,说麒府里的那些姑娘在他的安排下,嫁的嫁,走的走,府内现在可是空了一大片,大家都在等着他们的主人和夫人回家呢。”
段九银顺势偎进他怀里,仰起俏生生的小脸。“凤麒,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突厥有一天真的攻过来,我们神仙岛会不会还像以前那么安静?”
凤麒一挑眉,做出个询问表情。“此话怎讲?”
“别忘了,神仙岛虽然地势隐密,却仍旧在渊国境内,现在突厥兵将如此肆意妄为,你真以为,穆萨尔不会将主意打到神仙岛上吗?”她轻轻拉起他的手,握了握。“凤麒,俗话说得好,有国才有家,国亡了,百姓又如何能安居乐业?”
“九银,你今晚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早说过,国家大事与我凤麒无关,莫非你也想学那些烦人的大臣对我说教吗?”
“凤麒,你可还记得当日穆萨尔在海上狙击你的船队时,你曾中了毒箭,那时我为救你,帮你吸血,你曾答应过我,允我一个条件。”
见他蹙眉,段九银心里忐忑不安,但仍硬着头皮说下去。
凤麒久久不语,原本笑脸也渐渐冷了下去。“那又如何?”
退离他的怀抱,她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如果……你真想偿还欠我的那份情,就答应我,为渊国出征。”
时间彷佛静止了!
凤麒眼也不眨的看着胆敢向他提出这个要求的女人,两人就这么彼此对望着,彷佛谁先开口,就会破坏一切。
段九银惶恐不安。她怎么会不知道他讨厌再参与政事,连当今皇上和太后他都敢不买账,更何况是她。
自离开皇宫,她拚命想着该如何劝他出征,思来想去,终于想起那次他身中毒箭时曾提出的承诺,本来那件事她都已经忘了,可如今之际,她却不得不祭出这法子。
沉默许久,凤麒终于淡淡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早忘了那件事……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现在才提出来?”他逼近她的脸。“记得当我第一次问你有什么要求时,你正是我的奴,那时你为什么不提出让自己赎身?”
……她无言。
“还有上次,你听说你爹被刺客所杀,身负重伤,你执意要离开神仙岛,苦苦求我放你回来,可是你却仍旧没有利用那个条件……”
……还是无言。
“还以为这辈子你都会将那个条件丢到脑后,不料……”凤麒一顿,声音略显嘲弄。“能让你说出这个要求的,不是为你自己,也不是为你爹,却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九银,你我曾在神仙岛的清心寺私订终身,又曾许下彼此的誓言,这些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凤麒……”
“结果到头来,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不是你自己,也不是我,而是你身上的责任。”
段九银几乎想矢口否认,可一想到太后向自己下跪的画面,所有的一切只得全吞回肚子里。
她多想告诉他,她有多么向往可以和他厮守终生,多么向往神仙岛上的一切,她不在乎什么权势金钱,不在乎国家责任,天下之大,能让她在乎的,只有他凤麒一个啊!
可那些话,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九银,如果再给你一个重新向我提出要求的机会,你的要求是不是……不改变?”
她吞了吞口水,忍下内心的挣扎,重重的点头。
“宁可舍弃我这个方式来要求我吗?”
闻言,她怔了,眼神惊慌无助。
“九银,你只有一次机会!”
“凤麒……”
“一次机会!”他逼迫。
段九银只觉胸口异常酸楚,她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从自己恋上凤麒的那天起,他的温柔、他的包容、他的宠爱、他的呵护,都让她无法忘怀。
如今,他却提出这样残酷的要求,可是……如果她真的放弃了,对皇上、对太后、对渊国,她又该如何面对?
见她不语,凤麒沉默片刻,终于扯出一记疏离的冷笑,凑唇到她的耳边。“别为难了,我欠你的,还你就是。”
说着,他突然跃下房顶,带着只有段九银一个人懂得的怒气,离开了此地。
空旷的夜空下,她独自垂泪,双拳死死握着,心头苦涩难忍。
凤麒……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第9章(1)
令众人万万想不到,一直拒绝见驾、拒绝接见任何大臣的珞王爷,突然宣布要带兵出征。
正在寝宫假装身子微恙的皇上接到这个消息,立刻召见凤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下,便将手中的兵权亲自交到他手中,并下旨为此举办豪华夜宴。
凤麒倒是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接受皇上的百般安排。
而且在出征之前,要求搬回珞王府居住。皇上得知,龙心大悦,下旨赏黄金万两,又派了几百名家仆将那空设了整整八年的珞王府重新打理。
珞王爷出征,所有臣子、百姓皆是一片欢欣鼓舞,唯有段九银神情憔悴,整日心事重重。
因为自从那日她求凤麒答应带兵出征之后,两人便再没单独见过面。
凤麒每日都在忙,忙着见皇上,忙着见太后,忙着打点手下那数十万军队。
即便碰面也视若无睹,他的表现彷佛两人从未相识一般。
直到农历八月二十八,边关传来突厥正式向渊国宣战,凤麒也一切准备妥当,他亲点了四十万大军,向边关前进。
临行前,皇上率领百官至城门口相送。
凤麒身披战袍,黑发高束,手牵战马,城门后,是黑压压一片衣着整齐、精神抖擞的士兵。
段九银也在送行的官员之中,她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但他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凤麒彷佛不曾存在,如今,手握千军万马的他,一身正气凛然,好不潇洒自信,让人见了,不觉矮了他半截。
难怪皇上如此宠爱珞王爷,统领千军万马的将领,就该有此自信才对。
“珞弟,虽然这次你与朕之间的赌约,朕赢得并不光彩,但无论如何,你终究是输了,朕只希望……过去的恩怨,你可以将它们统统抛于脑后,以后,你与朕还是好兄弟。”皇上趁着送行之际,在他耳边小声低喃。
但凤麒无动于衷的笔直站立着,皇上见状不以为意,笑着从怀里拿出护身符递给他。
“此番出征,你我不知何日相见,这是母后让朕交给你的护身符,出兵打仗,一切以安全为优先考虑。”
凤麒躬身接过,将符挂在身上,仍旧面无表情道:“皇上,这次与突厥交战,臣定当不辱使命,凯旋而归。若吃了败仗,臣……今生今世,便不会再踏进这京城半步。”
皇上闻言脸色一僵,双手一把握住他的双肩。“朕不准!不管是败是赢,朕都要你好好活着,朕会在这等你凯旋而归,然后亲自为你接风洗尘。还有,朕更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说着,目光悠远的望向站在众臣之间的段九银。
他又怎会不知,珞弟此次出征的真相,是与那段小将军有关。
凤麒并未转头去看那道灼热的视线,只淡然一笑。“臣的终身幸福就不劳皇上操心了,虽然这句话说起来有些俗气,但臣还是希望……皇上能好好照顾太后,臣常年不在宫里,太后的将来,就拜托给皇上了。”言辞间虽疏远淡漠,但仍透出一股亲情。
闻言,皇上眉头一展,心喜的问:“珞弟……可是原谅朕当年的胡涂了?”
凤麒只冷睨了他一眼,突然下跪行了个大礼。“臣在此别过。”
起身扯住马缰,在两旁官员恭敬的目光中,他笔直的向大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