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闻人听到这里脸色难看至极。
盈盈笑得极为张狂。“几个时辰后,我见到姑父全身是血的被人抬出,瞧那模样,我以为他断气了,原来还没死,可你让他像个活死人般躺着动不了,是你让姑父变成这个样子的,我若将这事告诉表姊那笨女人,你想她会原谅你吗?”
“你住嘴!”他勃然大怒,倏地上前扼住她的咽喉,那股狠厉劲表明非要她断气不可。
盈盈没想到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自家大厅杀人,挣扎的要扳开他的铁掌,但她哪能抵得过他的力气,不多时她已满脸涨红,气若游丝。
“你放开她!”一道冷得像是冰锥的声音由他身后响起。
斯闻人全身一震,手倏然松开。
“秦儿……”他霎时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杀她做什么?你在心虚什么?”秦画意神情沉肃,逼视着他。
“我……”他面目惨淡。
“他当然心虚,因为我刚才的话句句属实,他无从辩解,所以想杀我灭口。”
盈盈虎口逃生后,喘着气,忿忿的说。
“我爹真是你伤的?”秦画意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她听闻盈盈来访,直觉表妹不是来探病的,还道表妹对他没死心,心想着赶来“救人”,怎知却听见了这番话,她大为震愕,难以置信这是事实。
“秦儿……”斯闻人惨白着脸孔。
“这事让我来说吧,你爹是他伤的没错,这点我可以证明。”说话的竟是如花。
如花还在这府里?她以为他送走如花了,原来还没走!
如花明白她在想什么,咬唇发出哼声,“他赶我,我没走,因为不甘心,我等着机会想告诉你,这男人对你所做的一切。”
“他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已颤抖得不象话了。
“他为了你爹手中一封关于皇室丑闻的信,不惜骗婚娶你进门,百般取巧终于得到那封信后便要杀人灭口——”
“如花,你竟敢说出这事!”斯闻人眼中绽出厉色,这可是最高机密啊。
“我敢,那晚你太污辱我了,要知道女人可以爱人,也会恨人,我恨你,不惜与你玉石俱焚,也要拆散你们!”如花得不到他,心有不甘,豁出去了!
“你住口!”斯闻人阴戾大喝。
“我偏不!我要让你妻子知道你是如何的从娶她进门前就开始算计她、筹谋着要杀她亲爹、毁她幸福,我要让她认清你们往日的情爱,全是虚情假意!”
秦画意跌坐在地,震惊得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原来他始终不肯坦承的真相竟是这般不堪……“秦儿,你听我说……”斯闻人所害怕的时刻终于得面对了,他无助的蹲跪在她面前。“秦儿……岳父是我下手伤的……我是骗了你不少事没错,但唯一没有欺你的是我的情,我是真心爱着你的,这点你应当信我……”
她怔仲的望向他,泪涟涟,无法思考,也无法言语。
他寒意蚀骨,“我……我只想陪着你,你别离开我,请别带着恨离开我……”
她霎时感到一阵血气涌上头颅,七窍似有东西流了出来,她伸手往上脸上一抹,赫然见到是血!
“秦儿!”见她突然七孔流血,他大惊失色。一旁的盈盈与如花见了,也教她的恐怖模样惊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秦画意七孔不断淌出鲜血来,怎么也抹不净,就连她自个也吓到了。
“秦儿,你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斯闻人惊白了脸,嘴里说着安慰的话,样子却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惊骇。他慌乱的用着袖子帮她止血,但两管袖子都染红湿透了,她的血还是没法止住。
“别再擦了,没用的,这血在流干以前,不可能止得住的。”那个来历不明的老头不知何时悄悄出现了。
“怎……么会止……不住?你不要胡……说八道!”斯闻人惊惶失措,声音几乎支离破碎。
“我说过你们不许破镜重圆的,结果你碰了她,这下她必死无疑。”老头说得斩钉截铁。
斯闻人听了,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之后,反而不再惊慌的冷静下来。“原来是时间到了……那我就与娘子做一对同命鸳鸯吧,反正她的病也撑不了许久,这段时间有我陪她,够了,秦儿,你死,我死,绝不独活。”他说得凄然含笑,表情坚决不晦。
秦画意一震,她虽不懂老头的话,但是相公那坚定不移要与她同死的决心,却教她深深动容。
他对她的爱,她是信的,就算他真的伤害了爹、欺骗了她什么,此刻她也无法反驳他对她的爱,他的爱不假,她如何能否认,如何能恨他……“小子,你胡涂了,这丫头根本没病,她是骗你的,而你竟碰了她。唉,是你再一次害死自个的女人,注定这世你们是不能善终了,可惜啊可惜!”老头摇头又说。
“你说什么?秦儿没病?!”斯闻人如坠深渊,激动得冲上去紧抓住老头的手腕问。
“这你问我做什么,你该问自个的女人去!”老头抽回手,无奈的说。
他僵硬的回过身,望向满脸淌血的妻子,整个人已颤栗到不行。“你……骗了我?”
见他竟像天崩地裂一般,秦画意不由得惊心。“抱歉,我为了得知真相,为了试探你心头是否还有我,所以我……撒了谎。”
他瞬间软身跪下,不久后竟神情狂乱的仰头大笑,笑得凄厉无比。“命,这一切都是命啊!”
“他的眉心——”盈盈忽然失声尖叫。
众人这才瞧见斯闻人眉心上的红斑正淌出黑血,映着他的癫狂笑容,一厅的人全吓破胆。
命,命该如此,无可怨尤。秦画意虚弱的躺在斯闻人怀里,听完他述说自个是如何与老头交换条件为她续命,她震愕得直摇头,泪水也滚滚直下,这眼泪染着她七孔流下的血,当真可谓是血泪交织了。
斯闻人低首瞧着生命正一点一滴丧失的妻子,心如刀割。“秦儿,事以至此,我打算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就连锦衣卫的机密我也不瞒你了。”
“什么样的机密呢?”盈盈竟好奇的抢问。
他冷瞥了盈盈一眼,教她浑身一凉,这才闭嘴。一旁的如花则暗自心惊,盈盈不明白锦衣卫的行事,当然好奇想知道,可是她不同,深知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这与……我爹有关是吗?”秦画意哑声问。
“是的,岳父手中的信是一封关于当今皇帝与生母不伦的证据。”斯闻人道:“已薨的太后不安于室,淫乱宫廷,甚至连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帝,也受不了诱惑的与她发生了不伦,这事教一太监得知,将此事告知先皇,先皇大怒,找来她质问,逼她写下淫乱不堪的自白内容,秘密将她赐死。
“本来先皇一怒之下,连太子也要诛杀,可也许是太过怒极攻心,竟在下诏前暴毙,太子虽逃过一劫并顺利登上王位,但当年太后那份不堪的自白信后来却不翼而飞。”
“我爹手中握着的就是那封自白?”听到这,秦画意已能明白了。“可是……爹不是宫中的人,如何……得到此物的?““太子登基后,便将后宫得知此事的人全数诛杀,而当初那个向先皇告密的太监心有不甘,偷偷将这份自白送了出宫,寄给自个在未进宫前的拜把兄弟,也就是岳父,岳父收到后生怕受到牵连,吓得立即卖掉山东的矿山,带着你来到杭州经营宝石生意,从此隐姓埋名”可此事关皇家丑事,断不能泄露分毫,于是锦衣卫受命定要找回此物,经过几番追查,还是找上了岳父,可是人找到了,咱们却不敢公然逼问,怕将皇上的丑事张扬出去,只能秘密暗访。““于是……你娶了我,接近了爹,发生了这之后的每件事……”秦画意幽幽摇头而叹,怎么也想不到爹会牵涉到这种事,难怪引来杀身之祸。
“原来如此,原来皇上也有见不得人的事!”盈盈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还暗自窃喜能够知道这种天大的秘密。
可如花的脸色已经变了,她只知要追查的事是皇室丑闻,并不清楚细节,这会儿乍闻此事,除了吃惊,更是惧怕,得知这种事她如何能活命,定会被灭口的……她不住心惊的瞧向表情泰然的男人,唯有一心想与妻子同去的人才敢将这事公然说出,这男人……显然已万念俱灰,只想与妻子真心相随,她当初怎会痴心妄想以为能取代秦画意成为他的女人?她真是太天真了!当下后悔不已,为自身安危忧心仲仲。
“爹当初该将信毁了的……也许毁了就不会有如今这下场了。”秦画意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双眼充血,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但仍不住为爹与自个不胜教吁。
“我想岳父虽然不图为友人平反冤屈,但这封信毕竟是友人拚死寄给他的,岳父是个重义的人,自然仍尽心保留,可惜我职责所在,不得不对他下手,秦儿,我很抱歉,请你原谅……”斯闻人歉意的怀抱着她,拭着她嘴角不断流出的鲜血,这血就像是由他身上流出的一般,那样的心酸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