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他。”阮秋色没有和对方寒喧的意思,冰冷的语气谨慎隐藏起她的忧心。
杜府一向是安全的,绝不会让杜晴春有机会失控到这种歇斯底里的程度,而今她却被迫看着这一切,又不能轻举妄动。
好像在责怪她的无能一样!
“灯呢?灯在哪里?快点拿来给我!”杜晴春像是看不见任何人,脑袋在尖脱的刀锋下不断的扭来扭去,看得阮秋色用尽力气才能抑制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
必须给他灯才行.
隐冬就在隔壁房,他一定听到发杜晴春的呼救声,她庆幸隐然没有进来,因为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隐冬不见得帮得上忙。
额际滑落一滴汗珠,阮秋色清楚那并非因为温度,而是因为杀意。
面对这个散发出强杀意,对长刀毫无惧的黑衣人,她必须武装起全副心神面对,否则……她不敢说自已还能稳稳地举着刀。
“放开他?”黑衣人提高了声音,隐隐闪着冷光的刀尖往杜晴春白皙的脖子接近了几寸。
“不准动他!”阮秋色厉喝,手中长刀也跟着逼近黑衣人。
“恐怕你搞错了。”黑衣人话才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开杜晴春,同时闪过她的长刀,闪身冲向门口。
此人非常厉害!
当长刀差点砍到突然跳起的杜晴春时,阮秋色猛然惊觉自已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也讶异他为何如此干脆的离开。
他本来振有机会能同时伤害他们!
黑衣人不但没有置他们于死地的意思,甚至利用掌风推开房内所有的窗,外头廊上的夜灯得以照进房内,缓和了杜晴春疯狂的状态,他倒回地上,微微抽搐着。
“听说杜晴春怕黑,也怕血的味道,想不到是真的。”黑衣人的语气不像挪揄,倒像在证实传闻。
阮秋色连忙挡在主子前面,举起长刀,已有拼死一战的觉悟,假如对方有意伤害杜晴春的话。
“听闻杜府的阮总管身上配有双刀,看来也是真的。”黑衣人看向她的腰际,刀鞘和刀虽数目不对,也足够证明。
“你想要什么?”即使担心主子,但阮秋色也明白当务之急是摸清对方的来意。
杜晴春怕黑怕血味在杜家不算秘密,但她早已下令所有人封口,不得张扬,且不管消息如何走漏,这黑衣人像是来确认一般。
“先看看他怎么了吧。”黑衣人说着,并收起刀。
阮秋色当然不可能相信他,即使对方收了刀,她也没把握能打赢他,更何况在他的眼皮下胆大妄为?
“真要杀死你们,对我而言易如反掌。”黑衣人解释,语气过于正经,然后退出门外,对她说:“今晚只是警告,要你的主子别再插手与他无关的事。”
话落,墨衣人像一阵风般的消失。
直到黑衣人带走满室可怕的杀意,阮秋色忍不住喘了几口气,身体有些僵硬,直到隐冬带着夜灯跑进来,叫了她几声,才将她由那股压迫人的杀气余韵中唤醒。
“少爷、少爷、您还好吗?”隐冬蹲跪在杜晴春身旁,努力扳过他已经停止抽搐,却缩成不团的身躯。
杜晴春没有答腔,可脸上的神情已经清醒不少。
阮秋色徐徐蹲下,吓出一身冷汗微温的手拨开覆住他面容乱发,立刻被指尖的温度给骇着。
他的体温冰冷得吓人。
阮秋色在心里不断庆幸自已没有放弃看守他房间的习惯,若非察觉有异样的黑影,她可能赶不及救他!
即使心烦意乱,她仍维持冷静,轻声细语地说:“少爷,我扶您回床上。”
杜晴春没有反对,也不算顺从。
她朝隐冬使了个眼色,两人小心地将他安置到床榻上,他立刻背对两人,她又问了他要不要吃些什么东西压压惊,但他只是一个劲的沉默不语。
阮秋色拿不开口的他没辙,只好吩咐隐冬去弄点甜食食来给他。
“不需要。”杜晴春终于肯开口。
“那么我请厨子热此汤可好?”阮秋色不厌其烦地问。
“不要。”他的语气难得没了任性,听起来显得有气无力的。
“还是我给少爷泡壶蔗浆热茶?”
“不要。”他还是拒绝。
阮秋色忍不住和隐冬对看了眼,不知知何是好。
“少爷是想好好休息的话,那么我和隐冬就不打扰了。”
她正欲离开床边,杜晴春又说了:“留下来。”
“什么?”她不是没听清楚,而是不敢相信。
他们不同房过夜,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杜晴春不会不知道她有多忌讳这件事,每当他提起要她陪他入睡时,她都严厉拒绝。
杜晴春隔了半晌才回头,向来傲然霸道的眼里一片孤寂,空洞得令人难过,他用沙哑难辨的声音,低语——
“今夜就好,求你留下来陪我。”
今夜就好,求你留下来陪我。
她的少爷,已经许久许久不曾求过她了。
因为他很清楚,“求”对她而言是没有用的,唯有“命令”她才会照做。但是今晚他却用恳求来留住她。
而她,竟无法断然拒绝.
迎上他没有丝毫光彩的双眸,她想起了那个在双亲墓地前耍赖着不想起来的小小杜晴春,那时他独特的表达哀伤的办法,至今仍令她难以忘怀。
他那么躺着,是想追随双亲而去吧。
那时还小的她完全能理解他的想法,也为他感到悲哀,于是对他他许下了不离不弃的誓言。他一直以为怕黑,怕血味是他唯一因双亲被野盗乱刀砍死留下的后遗症外,而他早该从丧亲之痛恢复了才对,可面对现在这个有着和那时一样眼神的他,阮秋色才知道,他根本没有释怀过。
“那么,请少爷答应我,至少吃点甜糕。”无论如何,让他吃点东西转移注意力,应该是件好事。
“嗯……”杜晴春皱起眉,不太情愿的应了声。
隐冬马上机伶地跑去张罗。
现在这个时间把厨子挖起来准备甜糕,绝对会得到一堆白眼和咒骂,但是如此脆弱的少爷,就连他也看不下去。
第7章(2)
“你真的会整晚留下?”杜晴春似乎没有注意周遭,凤眸直望着她,却映不进她的身影。
“……是的。”她犹豫着,心里还在想,等把他哄睡了之后再离开。
他瞬也不瞬地瞅着她。
“你一点也不会说谎。”良久,他如是道。
谎言被轻易拆穿,秀丽的脸庞闪过一丝狼狈,但这次她没有否定。
杜晴春又凝望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她抬不起头来。才说:“手。”
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阮秋色顺着那只手向上移,很快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把手给我,我要紧紧握着你,你确定你在,才能安心。”他的眼神执拗,态度有些恶霸,语气凶恶,可说出来的话……
“属下答应会留下。”她强自忽略心颤的频,显得异常冷漠,恭敬的回道。
可惜杜晴春了解她不是说“我”就是在敷衍他。
“手。”他固执地坚持。
阮秋色仍不确是该不该这么做。
“拜托……”杜晴春突然放软了姿态,漾着可怜兮兮的眸光看着她:“我只想安稳的睡一觉。”
经过刚才,他已经知道她知道她吃软不吃硬。
见他放下身段,像个无所依靠的孩子,阮秋色终于投降了。
如愿握紧她的手,杜晴春又露出上次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眼底溢满了她所不解的温柔,仿佛……仿佛专心凝视着的人不是她。
是啊,她的少爷不会、也不该用这种眼神看她。
即使拼命告诉自已不可能,阮秋色仍是为他别具深意的目光而心慌,融合了淡漠和仓惶的脸色忒是怪异。
“那个……甜糕没有库存了,小的找了些蜜饯。就放在这里……”隐冬嗫嗫嚅嚅地开口,打断两人间难得的微酸氛围。
阮秋色迅速抽回手,平静的面容好似未曾发生任何事。
“嗯,谢谢。”身为总管反向下人道谢就是她失常的证据。
总有数不尽的程咬金。
杜晴春望着自已空空如也的手心。继而不悦地瞪向隐冬。
判定自已密在不该插嘴,隐冬忙退出去,还一边道:“放心,小的什么也没看见、没看见……”
瞪到隐冬乖乖消失,他才收回视线,正想重新牵起她的手时。阮秋色早有预料,抢走一步捧过盛满蜜饯的小盘子,递到他面前。
“少爷,吃一点,我替您倒杯热茶。”
杜晴春微眯着眼,对蜜饯不感兴趣,倒是对她很感兴趣。
可是倘若不吃的话,她便会有借口一直跟他耗着,说实在他也累了,不想浪费时间,只想在她陪伴不好好休息,再者,他也怕……
伸手捻了颗蜜饯扔进嘴里,他摇摇头,表示不要了,然后往床榻贝侧移动,并拍拍身侧空出位置,意思非常明确。
阮秋色捧着小盘子,眉蹙春山,直觉就要拒绝。
“我没有追宄那个黑衣人是从哪里进来的。也不打算追究,但是我真的害怕……一个人留在这里,特别是在经历了方才的事情之后.……”杜晴春垂下头,一副饱受惊吓,又无人安慰的委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