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的用心燕某很感动,但是——”他无力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送个小旦专用的宝石面首给我,这真的恰当吗?”
宝石镶嵌璎珞贴片、翠玉穿花、明珠滚边……珍贵是够珍贵了,可是他真能拿来戴在头上唱戏吗?
别说观众会吐了,头一个反胃的就是他自己!
“呃……”她登时傻眼,随即气急败坏地嚷道:“什么?这是小旦用的?可是管库房的海公公明明就跟我说——好哇,那个臭老头死定了,我非派人把他上面跟下面都切干净不可——”
“慢着!”燕戈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赶忙阻止她“仗势行凶”。“不过就是搞错东西罢了,有需要这么生气吗?”
“怎么不生气?他害我在你面前丢脸,难不成我还该感谢他吗?”她怒气冲冲嚷着。
“算了。”他见她涨红的小脸,黑眼圈看起来更明显,一时忘情地伸出手,修长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眼睛下方呈暗青的肌肤,冲口而出:“你昨晚应该是没睡好吧,这么容易发脾气,一定是火气大”。
她的心脏漏跳了好几拍,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一下。
深怕这一切只是梦,更怕稍稍一惊动,这个美丽的白日梦就会瞬间破灭消失无踪。
“你干嘛瞪着我看?”他尚未察觉自己的动作有何不对劲,奇怪地问。
宝娇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燕戈微蹙起眉,不明白她为什么像中了邪似的呆在当场,问什么也没反应。
“你病了吗?”他伸手贴在她额头,测试了一下热度。
凉凉的,很正常,没发烧。
她小嘴半张,嗫嚅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楚,直觉倾身向前,靠得她更近一些。
“你说什么?”他略感心焦地问了一遍,“你病了吗?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6章(2)
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在她耳畔震荡,浓厚的男子气息缭绕在她鼻端,眸底掠过一抹久违的关怀与温柔,刹那间,她心头一热、鼻头一酸。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
她的眼眶没来由地湿了,嘴角却弯弯地、甜甜地往上扬了起来。
宝娇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下一瞬间,她忽然捧住了他的脸,将小嘴凑了上去,紧紧覆在他柔软的唇瓣上。
先下手为强——吻啦!
燕戈脑子轰的一声,全然忘记呼吸、不能思考、无法反应。
然而下一刻,那股被压抑在骨子里灼热奔腾的渴望,终于冲破了理智的禁锢,瓦解了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男性自制力,她玫瑰花瓣般柔软丰美的小嘴,和娇甜的香气终于彻底把他给逼疯了。
因为,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做——这是他脑袋里所闪过的最后一个清明的念头。
燕戈随即狂野地反攻、进占、纠缠,吻得她头晕目眩、神魂颠倒,浑身发软,咿咿唔唔地娇吟连连。
看得一旁来不及告退闪人的小管目瞪口呆,脸红心跳。
“哇,我会不会长针眼哪?”
完了,这一切都完了。
等到燕戈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之后,虽然立刻放开了她,火速致歉,并赏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接着用最快的速度告退、离开现场——脸红得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可是他心知肚明,事情已经被他自己搞得一团乱了。
“该死的,这下子越变越复杂,我还有什么资格和颜面去跟她争取自由?”他不断捶着墙壁发泄心里的挫折感。
“燕戈,你这个大混球,你怎么能对公主做出这样的行为?”
虽然一开始,他是被强行侵犯的那个受害者,可是后来……
“真要命。”他心烦意乱地爬梳着头发,忿忿低咒。
他恨自己居然“后来居上”地反吻了她,更恨不得狠狠痛扁自己一顿,怎么会像他生平最瞧不起的懦夫、色胚、登徒子那种人,一点男人的担当都没有,唐突了姑娘、亲完人家就跑得不见踪影?
他……还是有必要去向她解释清楚的。
“话说回来,我疯了不成?我怎么会突然觉得她的唇很可口?我怎么会突然就吻了她?我明明就恨不得离得她越远越好……”他越想头越痛,满脸沮丧和懊恼。
难道他是中邪了吗?
宝娇信手插腰,心花怒放地仰天长笑。
“本公主的魅力果然天下无敌、中者无救啊,哈哈哈!”
昨天那场缠绵悱恻热烈火辣的吻,她现在想起来还会头晕目眩,心跳加速、浑身发酥、双膝无力……
他果然是男人中的男人,既诱人又可口。
“本公主的初吻体验还真不赖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笑得跟个花痴没两样。
“呵呵呵。”
就在宝娇乐不可支、沉溺陶醉其中的当儿,小管满面喜色地奔了进来,兴奋激动地嚷嚷着。
“公主,公主,好消息,好消息啊……”
“什么好消息?”她回过神来。
“燕公子在栖风宫门外求见公主。”小管笑嘻嘻的禀报。
“真的吗?”宝娇豁地站了起来,狂喜万分。
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来找她。
“你还站在那边傻笑什么?快去把人带进来呀。”她突然想起自己才刚睡醒,牙都还没刷呢,慌忙喊道:“不不不,叫他等一下,先不要进来……不对,还是先把他请到漱玉水榭去坐坐,那儿临湖好景色,也舒服敞亮些……还有烹茶备点,都要最好的,听见没有?”
“奴婢知道了。”小管笑眯眯地去了。
“小花、小月,快来帮我梳妆。阿巧、阿妙,去给我挑几套新裁的漂亮衣服来。珠儿、翠儿,上回花织国进贡的那一匣子首饰摆哪儿去了?我记得里头有一对翠玉双飞蝶的簪子,还有鸳鸯镯子,快快找出来给我戴上!”
“是,公主。”宫女们个个跟着忙得人仰马翻。
一个时辰后——
坐在幽雅静谧的漱玉水榭里,燕戈状若平静地喝茶赏菊,不仔细看,绝对察觉不出他正心神不宁,心底强烈矛盾挣扎。
直到此刻,他还是不断质疑着自己吻了公主,但是他唐突了公主这件事,毕竟是铁打的事实,不管怎么样,他都得负起责任。
可是……在一时冲动忘情下所做的承诺,是对的吗?有意义吗?
但如果不这么做,他又如何面对自己良心的谴责?
“但她还是那个尊贵高傲娇气的公主,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他喃喃自问,“而且……假若娶了公主,这辈子就得长留宫中,受皇室规范,从此失去海阔天空的自由,还必须抛下老爹和‘凤武秦班’里的大伙……”
燕戈猛然站了起来,焦躁地来回踱步,脑中两方思绪激烈交战着,最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不!我做不到。而且我也不能骗她,让她误以为我是因为喜欢她才答应娶她,这对她并不公平。”
他可以负荆请罪,可以任凭公主责罚,就是不能做出如此重大错误的决定,毁了一切。
而且他明明不爱她,却勉强因道义责任而娶她,负她终身也误她一生。
与其将来问题变得更加复杂繁乱如麻,倒不如现在一刀下去,斩切得干干净净、两不拖欠。
他抬起目光望向随侍在水榭门口的宫女,“请问有文房四宝吗?”
等宝娇打扮得喜气盈盈、娇美非常,拎着长长裙摆,用极为不淑女的小跑步匆匆赶到漱玉水榭时,没有见着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只有一名手足无措的宫女。心慌慌地捧着一张墨渍尚未干的纸笺。
“他、他人呢?”她跑得很喘,急急问道。
“奴婢该死!”宫女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将手中的纸笺呈上,“燕公子坚持要离开,奴婢拦不住……不过他留了一封信给公主……请公主过目。”
走了?他为什么走了?
宝娇一颗心直直往下沉,急切地劈手夺过那张纸笺,定睛一看——
昨日之事,大错特错,明日一早,负荆请罪。
“大错特错……他竟是这么看待昨天的那个吻?”她脸色苍白,小手微微发抖。
明明就是那么美好的、甜蜜的、幸福的事,又怎么会是个错?
难道他后悔吻她,还是觉得这个吻令他感到嫌恶厌弃?
“他真正厌恶的是我的吻……还是我的人?”她胸口泛起一抹锐利的痛楚,眼眶灼热,喉头紧缩着。
他,就这么讨厌她吗?
一次又一次,毫不保留、全无顾忌地让她知道,他有多么想要将她推得远远的,他有多么痛恨她出现在他的眼前。
就算地位尊荣,就算身份高贵,她也是人,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她也是会伤心的……
“为什么?”一松手,纸笺翩然飘下,她的泪水也落了下来。“为什么人总是专门挑对自己好的人欺负?”
难道就因为她喜欢他,也最在乎他,所以他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让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