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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游岩秀狐疑地抿抿薄唇。“还是不愿意说?”

  “唔……”青年也很无辜,忽地,他神情一凝,眼神往侧边飘。

  “怎么了?”

  “有人来了。”

  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不等爷指示,青年精瘦灰影已咻一声翻出窗外,眨眼便隐去踪迹。

  这时侯,游岩秀终于捕捉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柳眉蓦地飞挑。

  他也闪得好快,却是窜回内房里。

  身上本就只穿着中衣,他倒回榻上,躺平,盖被,长发披散在枕面上,衬得他美唇白惨惨,虚红的脸很颓靡,眼睛迷迷又蒙蒙。

  唔……闪得太快,真有些气喘了,而且也有点晕眩想吐啊……

  他难受地皱起眉心,可怜兮兮地呻吟。

  禾良端着东西踏进内房时,瞧见的就是他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惨样。

  只是啊,游大爷生病的模样惨归惨,却惨得很惹人心悸,他生得如此英俊好看,如今添上几分病态,虚弱得像一朵渴水的莲,让人胸口发紧。

  “秀爷……”禾良将托盘搁在榻边矮几上,她坐在他身旁,柔荑探向他额面。热度降了许多,不像昨日那般高热。她心头稍定,轻轻唤他。“秀爷,起来喝药了好吗?若是觉得倦,喝完药、吃两块糕再睡啊!”

  听到“吃两块糕”,游大爷眼皮倏地一掀。

  真惨,这阵子确实够他忙了,一忙又得风寒,昨日还发烧,搞得他现下鼻子不太灵光,竟然没嗅到那盘栗香糕的气味。

  “禾良,你一直照顾我,若是被我感染风寒也发起烧来,那怎么办?”

  尽管不需要妻子帮忙,他仍旧装得虚虚弱弱的,在妻子的扶助下坐起。又或者,游大爷并投有假装,而是下意识就这么做,因为禾良来了。

  禾良喂他喝药,低柔道:“那就换秀爷照顾我,好吗?”

  不知为何,有股酸酸的感觉在左胸钻着,游岩秀吸吸鼻子,用力颔首。“好!”

  禾良露齿一笑,挺顺利地喂完那碗黑噜噜的药汁。她药碗尚未放下,游大爷已很主动地探向那盘子香糕,抓一块啃将起来,那块栗香糕跟他也像结了很深的冤仇,他吃相亦十分凶猛。呜……他悲情地又一次吸吸鼻子。

  风寒之罪,他不仅嗅觉不灵光,连味觉也大退,明明是极爱的甜糕,却尝不出什么味道。“禾良,怎么办?我吃不出来是甜、是咸,连刚才喝进嘴里的药究竟苦不苦,我都没感觉了,我……我就要死了,是不是?”虽这么说,还是把第二块香糕吞进肚子里。即便尝不出味道,只要是禾良为他做的,他就吃光光。

  “秀爷又胡思乱想了。”

  其实禾良心里明白,游大爷就爱跟她讨怜爱,要她多宠他一些。

  想他幼时丧父,娘亲又因性情孤高、不喜男子而疏离他,老太爷尽管喜爱他,为了将“太川行”交到他手里,却也不能纵容他,如此这般一直到现下,他能毫无顾忌地向对方讨取怜爱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她愿意宠着他,十二万分的愿意。

  第7章(2)

  “秀爷这阵子太过操劳才会生病,只要听话好好安养几日,就会没事的。”忍不住想碰触他,她帮他拨好散发,爱怜地抚过他略显消瘦的颊。

  “禾良……”

  他低喃了声,眼睫颤动,某个表情牵动了禾良内心深处的感情,让她轻喟一声,不禁倾身吻住那两片略苍白的薄唇。

  “不行……唔……会生病的,禾……”他难得有良心,不为自己谋好处而是拼命替别人着想,但这个“别人”完全不领情,卯起劲儿来,把他吻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禾良怀里,他哪里能坚持什么?

  就懒懒瘫躺着,让妻子亲个够。

  片刻过去,他缓缓调着呼息,美目幽幽掀开。

  妻子的脸容就悬在他上方,眸光幽柔,蕴含着许多他似懂非懂,却教他无比动心的东西。

  “你在担心什么?”嗓音一出,微地一愣,他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他问:“禾良……你在担心什么?”

  秀美容颜带着轻愁,禾良微微勾唇,欲言,却无语,只晓得定定瞅着他。

  “是为了‘捻花堂’和咱们‘太川行’的事吗?”游岩秀低声问,一袖轻轻环上妻子的腰,将她搂在胸前。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禾良略迟疑地轻应一声。

  “我前天去过行里了,和老掌柜说了会儿话.我晓得,如果咱们再收不到货,好几笔大生意就一口气全砸了。有些跟‘太川行’是老交情的商家们虽愿意多给些时间,但眼下困境究竟何时能解?人家能等咱们多久?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她想帮忙,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能先将府内的开销重新细瞧,找出能减省的部分,多少先攒下一些银两备用。

  “禾良不要担心,‘太川行’会撑过的。”他说得不太认真,心猿意马地亲亲妻子的发。“你待在我身边,顾着我就好,别想外头那些事……”

  怎可能不想?“秀爷,我前天去行里时,也顺道回了一趟‘春粟米铺’在米铺那里,我碰巧遇上一个人……”她咬咬唇,抬起脸。

  游岩秀见她欲言又止,刚觉困惑,脑顶陡地一麻,顿时恍然大悟。

  “你遇到穆大少?他又去米铺堵你?! ”

  禾良略急道:“穆大哥从铺子前经过,恰见我在店里,才进来说话的。”

  即便如此,游岩秀仍着恼地鼓起双腮,难以被安抚。

  “你以为他恰巧经过,其实不然,他肯定派人天天在米铺前悠晃,见你回娘家,他就火速奔去!”碎碎念。“为商最奸,无商不奸,这种奸人招数休想逃过本大爷的火眼金睛!”诋毁别人时,大爷忘记自己也是“奸人”之一。

  与穆容华遇上,不管是巧遇或者是经过安排,禾良在意的只有一点——

  “秀爷,穆大哥说他愿意帮忙,他说要是‘太川行’真有困难,他能帮的一定尽力去做,我想……秀爷或者可以与他谈谈……”

  “我不谈!”

  “秀爷——”

  “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

  禾良悄叹,抿唇不言语了。

  她家的爷脾气如何,她早也明白,此时跟他提“广丰号”穆家愿意相援之事,并不期望他有多好的反应,仅是想让他心里有个底,若“太川行”状祝当真糟到谷底,至少有穆家那边可用。游大爷还以为依然能一口气撑很久,他忘记自己如今是个病号,嚷到后面,他中气大大不足,突然眼前一花。

  他哀了声,歪歪倒在榻上。

  “怎么了?!”原本窝在他怀里的禾良赶紧爬坐起来,俯身查看他。

  “禾良……我没气了……”声音好可怜。“人一旦没气,就会死了……”

  “别胡说。”她轻声斥责,温柔拨开他覆面的发丝,让他重新躺好,并揽起他的头,将枕子塞在他脑后,再替他盖妥被子。

  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为商最奸”、“无商不奸”,游大爷“哼哼嗯嗯”地呻吟起来,仿佛是重病之人,且久病不愈似的。

  禾良也不紧张,只低柔问:“秀爷哪里不舒服了?”

  “唔……我全身都不舒服啦……”他掀开眼皮,又好快地闭上。

  一只柔软小手抚他的脸、他的颈,还有他的耳和他的胸,游大爷气息略粗,胸口起伏变大,他两眼再次睁开,凝注着妻子无法挪开。

  “秀爷不想谈,那就不谈,让我陪着你,这样就好。”禾良微微扬唇。“这样就很好……”游岩秀浑身一震,觉得高烧似乎又发作了,血液滚烫无比。

  他低吼,再次将妻子拉进怀里搂住。

  **********

  十日后,江北下了一场瑞雪。

  禾良吩咐底下人为老太爷的“上颐园”多添了两盆火盆子,午前,她带着孩子在“上颐园”玩,还让老太爷坐在西座松厅赏着满园子的冬景,娃儿在他盖着毯子的膝上赖了些时侯,老人家喜欢这爱笑的胖娃娃,一见到娃儿,精神便好上许多。

  午后,她回了“春粟米铺”,想跟顾大爹讨一些“雪江米”。

  老太爷说他想吃“米香蹄膀”,这道菜原本是顾大爹的拿手菜之一,禾良学会后曾做了几次给老太爷吃,老人家十分喜欢,而“米香蹄膀”的米就得选用“雪江米”来做最为合适。

  外头落雪,天气颇寒冷,她今儿个请人备了马车,带着孩子,身边跟着两丫环,马车拉到“春粟米铺”店门口,她甫下车,都还没站稳,已听到那人道——

  “这不是‘太川行”游家的少夫人吗?真巧。”

  禾良循声看去,米铺里来了一位女客,她看到爹、柳姨、伙计成哥儿也全都在铺头前,俨然如临大敌,她自是一怔,眨眨眸,然甚快便已稳下。

  “钟老板,来买米吗?”禾良淡淡颔首。

  “不买,只是好奇,便进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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