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周遭人正用什么样的眼光在鄙视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忙低下头,掩饰因难过而湿润的眼睛。现在的她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再不用面对众人唾弃愤怒的眼神。
茶夙潭不容她回避,更不容她退缩,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面对大家。“我将迎娶她是事实,不能接受的明天到账房支饷,茶府不留人!”他冷绝的说完后,拉着早已泪流满面的余系芍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坏丫头,你怎能绝情绝义的丢下我自己走人,呜呜,你这没心没肝的丫头,枉费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连我都不要了!”茶联合抱着她夸张的狂哭。
余系芍也不知说什么好,既安慰不得,自己也很无奈。“老爷,对不起……”
老爷对她真的很照顾,她也很舍不得他的,但是不走不成啊!
“你以为留了双鞋为我祝寿就可以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继续哭。
“那是我的心意,是我亲手缝制的……”想说不能亲自帮他祝寿,这才临走前缝制了一双鞋送他,真心想谢谢他这段时间,对她的爱护。
“果然没良心,就跟那小子的娘一样没良心。”他哭着捶起心肝。
她讶然,这是她第一次听人提起茶夙潭的娘亲来。
“我娘子说走就走,你说她多没良心,呜呜……夙潭原本也是个热情的孩子,但自从他娘十年前走后,他就变得阴阳怪气、少言寡语。”他哭啼后,突然叹息的说起。
余系芍轻蹙柳眉,“老夫人在世时,发生过什么事吗?
茶联合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老爷若不方便说,就——”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那小子闷不吭声,所以众人才闭口不提。”他叹了口气续道:“我娘子之所以这么短命,就是因为她与儿子一起遭人绑架所致。”
“他们被人绑架过?”她吃惊。
“是啊,那帮人为了逼茶家替他们制造一批精良的兵器,绑走他们母子,那小子心高气傲加上年轻气盛,哪容忍得了自己被挟持,等不及我的救援,便大胆的带着娘亲要自己逃出匪窟,但过程中却不幸使得他娘亲丧命。”
余系芍捂着嘴,不住心惊。
“很惊愕是吧?当时他毕竟年轻,思虑不周,怎有能力带他娘亲私逃,事后他悔恨不已,从此个性就变成这样了。”
乍听这事,她极为震惊。难怪他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更不爱他人的亲近,原来事出有因。
“丫头,你是那小子唯一看上眼的女人,还专程带回来让我鉴定,可见他是认真的,你不要辜负他才好。”他难得一脸的正经,语重心长的说。
怔怔望着眼前和蔼的老人家。“老爷,我想问你,为什么肯接受像我这样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她眼眸含水,难以想象他会让独子接受一个不祥的女人。
第8章(2)
茶联合咧嘴笑了,“不是我接受你,是我那娘子的意思。”
“老夫人的意思?”她不解。
他呵呵笑,“不知道吧,你那双眼睛有我娘子的影子。”
她瞳眸疑惑地微微睁大。
“也不是说你的眼睛像她,而是那眼里的神采活脱脱就是我娘子的灵魂,其实一开始见到你时,我并没有立刻发觉,而是相处几天后,才晓得夙潭为什么把你带回。但你别误会,他可不是因为这样才爱上你,依照我的观察,他是之后逐渐被你的腼腆可爱吸引的。既然他对我摆明就是你,我这做爹的能说什么,当然就开明的依他了。”他笑嘻嘻的说。
余系芍禁不住眨了眨双眼。原来是自己这双眼睛让那人另眼相待啊!“老夫人的眼神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什么说与我相似?”她好奇的问。
茶联合眼神变深邃了,带上了浓浓的思念与回忆。
“说起我娘子的双眸,一般人瞧不出有什么特别,只有我们父子俩清楚……她眼睛大大的,不特别有神,但是眼神羞涩中带着明媚,笑起来柔柔顺顺像要掐出水来,生气时又仿佛有两簇火花在跳动……她瞧人时,很真诚,被瞧时,很羞怯,她那翦水双瞳千变万化,唯有至亲能够看得分明……”他眼神迷离,仿佛正沉缅在那双眸里不可自拔。
余系芍心头发紧的望着老人家,他对妻子这般的迷恋思念,可想而知当年失去妻子时,必是悲痛万分。
“丫头,你也有双一样的眼睛,那小子注意到了,但你毕竟不是他娘,你有你的灵魂,他也发现了,还爱上了属于你的灵魂。所以别管外界的眼光,在我们父子眼里,那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能与喜爱的人相守,这可是胜过一切。”他感叹的说。他与娘子天人永隔,心爱的人不能聚首,那才是最教人抱憾的事。
她摇着头,虽是很感激他们父子的厚爱,但是,“他若娶我,那将是惊世骇俗的事,你若为他好就该阻止,我不配的……”她哽声说。
“我晓得你是不忍心连累他被人耻笑,但这是夙潭自己选择的,你又何必担心呢,他自会承担的。”
“他会后悔的,我承受不了他后悔的结果,更害怕他将来怨恨我的目光……”
“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那小子一旦认定就绝不会放手,更不可能后悔,而你就是他要的,这点我十分确定。”茶联合微笑说。
她轻眨着眼泪,低头不语了,因为,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做了。
这日得授课的空档,余系芍独自坐在小凉亭里发呆。再过几日就是老爷的寿辰了,也是那人宣告要娶她的日子,随着时间的接近,她益发感到不安,自己真能顶着寡妇的身份嫁人吗?
尽管老爷那日对她说了许多,她还是很犹像,心知那男人一意孤行决意娶她是行不通的。
自从那日在小庙外他宣布要迎娶她后,府里气氛便十分紧张,虽没人敢真的去账房支饷要离开,但是众人见着她的神情却是冷漠得教人心寒。
茶府给的饷银优渥,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拟,众人舍不下这份高薪只好忍着心中不满继续干活,但摆明就算她成了少夫人,也不会让她受到主子应有的对待。
她不禁幽然长叹一口气,有苦难言。
“余系芍!”蓦然一道身影闪到她面前,下一刻她一只手被人扼住翻开,露出“凶寡”两个字。
事发突然,余系芍愕然忘了反应,任那羞耻的烙印在人前暴露。
“你果然是寡妇!”小凤美目怒睁。
余系芍怔愕的望着发怒的她,脸上一片惑然。
“原来是真的,茶大哥瞧上的真是一名寡妇!”小凤的震惊完全写在脸上,还赤裸裸的带着宛若教人羞辱了的愤怒。
她心仪的男人,舍她瞧上的竟是一名世人所不容的女人!
这教她如何接受,这铁铮铮说明她比不上一名寡妇!
余系芍惊愕过后,慌忙的扯回掌心,眼眶发热的旋身背对她。“是的,如你看见的,我是一名带着厄运的年轻寡妇!”强压抑着心中翻涌的痛,她努力不让自己在人前哽咽。
小凤沉脸踱步到她面前。“我原以为你只是一般女人,既然茶大哥喜欢你,我便忍痛退出,但如今我知道你的身份了,又怎能放任你害他!”
余系芍疑惑的望着她。那她又当如何?
“茶大哥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若要断了他的念头,只得你消失!”小凤严肃的说。
“我何尝不想……可是走不了啊!”余系芍怅然道。自从上回出走之后,那男人便派人随时盯着她,就连小玉也是时时紧张兮兮的,生怕她又不告而别。
“你若真心想走,这次有我帮你,一定走得成。”小凤有着将军之妹的果决,一旦下了决心,必定贯彻到底。
她心悸的抚着胸口,“你真愿意帮我?”
“当然,只要为茶大哥好的事,就算惹人怨,我都愿意去做。”
“小凤姑娘对他用情很深……”她瞧得出这女子是个爽朗的人,爱慕一个人态度坦荡赤裸,若非处于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会很喜欢与这样的人相处的。
“坦白说,我从小就非常仰慕他,他娘过世时,也是我陪在他身边,可惜他对我始终没有特别情愫产生。我虽失望,但是不放,弃——等你离开后,相信他就会寻回理智,知道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而我会表现得比之前更积极,让他接受我!”小凤大胆的说。
余系芍听了既欢喜又心酸。那人有这样的女子相伴,自己应该可以放心了……
“怎么样,你走不走?”小凤追问。
“我……”
茶府张灯结彩在同一天办两桩喜事,一是茶老爷的六十大寿,一是茶少主迎娶美娇娘。
茶府主人有心办得热闹,广邀众人观礼,来的宾客众多,但脸上有笑的少之又少。
茶夙潭不顾世俗眼光坚娶寡妇为妻,此举已成为众人笑柄,大伙无人认同,只是碍于茶府家大势大,不得不来上这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