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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上头做什么?”艳儿的声音因寒冷而微微轻颤。

  “哎呀,我被赶出来了嘛。”黄衫小姑娘答非所问,“那你呢?你上山来做什么?”

  “找人。”这小姑娘若是长年居住在卧雪山的居民,说不定能提供他们寻人的线索。“你是卧雪山的住户吗?”

  “我不住在卧雪山,可是‘他’住,所以我才来的。”弯弯的唇儿上扬。

  “他?”

  “对呀,整个卧雪山上只有他一个住,没有别人噢,所以你是找不到‘人’的。”黄衫小姑娘笑容可掬,双臂搭配着黄莺般柔嗓的高低起伏而飞舞,一点也不担心在树梢上表演这种高度危险的举动很可能会摔断她细嫩的玉颈。

  然而她左臂的动作却明显比右臂迟缓许多,好似……负着伤。

  “只有他一个人住?”难道……

  艳儿不自觉漾起笑。是了,住在卧雪山上的唯一一人,绝对是她要找的对象——白虹剑的拥有者!

  “你说的那个人,住在哪里?”

  黄衫小姑娘指着远处,“就前头那处呀……哎呀,我忘了,你在树下是瞧不着那么远的。”娉婷娇躯朝前一倾,无视百尺之高地跃下树梢,直直落在艳儿面前。“要不,我带你去,不过等会儿你可得帮我噢。”

  “帮你?”

  黄衫小姑娘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回首示意艳儿快些跟上她的脚步。“是呀,否则我今晚又得窝在树梢上过夜了呢,哎呀,夜里的卧雪山好冷噢。”她说起话来总是三级跳,好似没将别人的问题给听进耳里。

  蹦蹦跳跳的轻灵步履,在雪地上留下浅浅脚印,黄衫小姑娘健步如飞,身躯像是不具任何重量,飞舞的藕臂承载着她的一切。

  艳儿追得辛苦,所聿黄衫小姑娘说的地方不远,才行了片刻便有栋清幽房舍映入眼帘。

  “你快去敲门。”黄衫小姑娘漾起满脸期待的神情。

  艳儿不由得很小人地猜想,她若敲了门,会有啥诡异的事情发生?

  “哎呀,你快嘛,你不是说要帮我吗?快敲、快敲。”黄衫小姑娘在她身旁又叫又跳,像只嘈杂的雀儿。

  艳儿望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举手轻扣了铜环。

  半晌,一道男嗓传出。“哪位?”

  黄衫小姑娘急忙示意艳儿答话。

  “我想寻找‘白虹’的持有者。”艳儿直道来意。

  门扉咿呀地推开,原先已属极寒的山间低温仿佛瞬间凝结,更冷冽的气息由门扉之后传来。

  静立在艳儿眼前的,是个没有颜色的男人……不,该说是除了雪般的白之外,没有其他颜色的男人。

  一头整齐束扎的长发,是白的;一张平静无绪的容颜,是白的;一袭曳地长袍,也是白的。若非一双澄澈净洁的淡色眸子正观望着她,艳儿几乎要以为这男人是用雪离出来的冰像。

  他的右手窜流着一道白色云烟,犹如灵活小蛇般缠绕整只手臂,更衬他非凡人的气质。

  “进来吧。”他没多问一句话,声音很淡,淡得难以听出任何情绪起伏。

  黄衫小姑娘陡然由艳儿身后窜出,直直朝屋内奔去,与白衣男人擦肩而过,他没有伸手拦阻,只是轻瞥她一眼,没有开口。

  进了屋,内室的温度仍低得惊人,黄衫小姑娘一进房便揪起一件暖衾往里钻,菱嘴直嚷着好冷好冷。

  “你来借白虹?”

  “是,你就是白虹剑的持有者?”

  “我是。”他没招呼艳儿就座,迳自缓坐在木桌上。“何故借剑?”

  “我要藉着白虹剑来毁掉另一把蚀心剑!”

  “我的白虹剑,毁不了任何一把兵器,更遑论是蚀心之剑。”

  “为什么?眼下六把蚀心剑,化为幻剑的仅有三把,一是辟邪,一是流星,再来便是你的白虹,既是幻剑,又为何无法毁掉任何兵器?!”

  “白虹剑,是由我幻力所生,自是随着我而成形,而它现在——”白衣男子平伸右臂,臂上缭绕的云烟似水缓动,烟起烟灭。“在这里。”

  艳儿皱起眉,“哪里?”

  白衣男子掌心一摊,臂上所有云雾瞬间朝掌心收拢,再朝前方延伸成形……成为一柄清烟白雾所汇集的缥缈幻剑。

  艳儿惊呼:“这是白虹剑?!”一把连锋利剑身也没有的剑?!

  “如你所见。”

  “是因为你的法力不够强,所以不足以驱使白虹剑化为完整幻剑?”艳儿一急,顾不得她的问句失礼与否。

  白衣男子脸上不见丝毫愠怒,甚至教人瞧不着任何情绪波动。“白虹剑确实是依靠着我的法力而决定它强弱。”

  “才不是法力,是情感。”紧包在被衾里的黄衫小姑娘只露出一张小巧脸蛋,嘟囔地插嘴,口气中能听出她几多埋怨。

  “情感?”艳儿挑眉地问。

  黄衫小姑娘嘴儿一扁,“他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男人,白虹也随着他的性子而变成一柄浅浅的烟剑,就好比代表着他的寡情一样。人跟剑,都是一个模样。”到后来,她的埋怨转为怨怼。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艳儿问着白衣男人。

  白衣男人没投注给被窝里的黄衫小姑娘任何眼神,薄抿的唇淡淡开启,“蚀心剑,蚀人之心,同时也承受着它所蚀噬的人所带来的影响,我情浅,它自随着我一般,这样的白虹剑,不喜杀戮,剑一旦少了杀戮的意念,宛如废剑。”

  “既是如此,你将白虹剑借予我,我以我所有的妖力助它成形!”

  白衣男子摇摇首,“白虹剑下同于其他蚀心剑,它从铸成剑身的那一日起,便只属于我一人,不像其他蚀心剑辗转换手,更换过无数持有者。它,只认我一人为主。”即使他寿终,白虹剑亦会追随着他的元魂,再随他轮回入世。

  “那又如何?”

  “我以外的人企图持剑,下场只有殡命。”清澄的眼,睨着艳儿。

  艳儿坚定而无惧地回望着他,“殡命也好、魂飞魄散也罢,任何下场我都无所畏惧,我只想救人,除此之外我一概不在意!”

  “你为何如此执着?”他无法领受她此刻澎湃的情感波动。

  “为了挽回一个人!”她毫无迟疑。

  “他对你,如此重要?即使明知代价是自己的一条宝贵性命,仍甘愿飞蛾扑火?”

  “当然!”

  “为什么?”

  “这还需要问?!当然是因为我——”艳儿一怔,捂住檀口,从未说出口的字眼,竟在白衣男子的询问之下,拨云见日。

  为了玄武,她要借白虹来毁掉那柄伴随她漫漫百年岁月的流星剑,毁掉那柄被她视为自己身躯一部分的流星剑……

  她是个向来只顾及自己感受的自私艳妖,仗剑伤人是她的专长,她一直知道,只要拥有流星剑,便无人能伤害她、欺侮她,只要她拥有流星剑……这是百年来,她不曾怀疑的信念。

  如今她动摇了——不,该说这样的信念崩塌了,灰飞烟灭。

  她不在意失去流星剑,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奉上,只求能唤回原先的玄武。

  她可以抛弃一切,独独要拥有玄武,不愿放手……

  何需再藉由别人的口中听到答案?唯一的答案就是——她爱他呀!

  “哎呀,你还瞧不出来吗?若不是人家姑娘爱惨了那个人,她又何必冒雪上山,还来同你借剑?”黄衫小姑娘又发表高见,“你就助她又何妨?别老是置身事外嘛。”最后一句话只敢放在嘴里嘀咕。

  白衣男人自是无法明了艳儿的心思,打他出世起,他便不曾体会任何情绪,喜怒哀乐、仇恨、鄙视、尊敬、厌恶,对他而言是永远也领受不到的幻梦,更遑论是“爱”这等虚无字眼。

  艳儿也道:“无论白虹剑能否毁掉流星剑,若不尝试,永远都无法证明!若不尝试,我会……永远失去他!我知道我的法力不及玄武一半,但我想唤回他的心绝绝对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白衣男人不明白她义无反顾的决绝从何而起,难道这就叫爱?

  爱一个人,就是愿意连命都双手奉上?

  他微敛睫,视线落在掌间的云烟幻剑。

  他的白虹剑,若由眼前的小艳妖所持,又会化为何种模样?

  头一回,他感到难掩好奇。

  他想知道……

  “白虹剑的强与弱,不是凭藉着持剑者的法力修为而定,而是意念。”白衣男子缓缓开口,云烟脱手而出,直落在门扉外的皑皑雪地上。“让我见识你口中所谓的决心,能让白虹剑发挥到何种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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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如在雪地窜起的烟茫,好似翻腾潮浪,一波波浮沉变幻,笔直的剑形清烟静静伫立。

  艳儿放下怀中烛光。

  “哎呀,这只龟瞧起来好可口,我最喜欢吃这类的水产了,又鲜又甜。”黄衫小姑娘凑上前,打量着烛光。

  她灼热的视线及贪吃的论调让冬眠中的烛光睁开慵懒双眸,随即大吃一惊地恢复人形,“你、你你、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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