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盼弟的心情便舒畅多了。
于是,她将头上的珠钗全部拔下,又脱下长背子和襦裙,便上床就寝,可不打算等风煜棠进房再睡。
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很快地,盼弟的眼皮愈来愈重了。
喀!
陡地,门扉被人从外头推开,让盼弟全身一僵,就算寝房内的烛火熄了,她也能感觉到进门的人是谁。
站在昏暗的寝房里,风煜棠难以置信地瞪着躺在床榻上的女人,居然没等他这个相公回房就自己先睡了。
风煜棠又忍不住想到白天时,两人的那番对峙,于是气得跑出门找朋友喝茶,一直拖到这么晚才回来,就是想要让盼弟乘机反省反省,结果她倒好,一个人睡得可香了。
透过窗外的淡淡月光,他伸出右手,想要把盼弟给推醒,不过还没碰触到人,又迟疑地停住。
为什么不叫醒她呢?连风煜棠自己也很纳闷,又伸出了手,想到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也够她受了,就决定好心地放这个女人一马。
“等明天再说吧……”风煜棠口中咕哝,这可不是体贴,只是来日方长,不急着教训,他在心里多此一举地解释。
待风煜棠脱下身上的直裰和脚上的鞋,也跟着掀被上榻,并没有注意到枕边人的异状,心想天亮之后,再跟盼弟重申一次什么叫“以夫为天”。
盼弟僵硬地躺在床榻的内侧,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就怕躺在身旁的男人会有进一步的行动,身子又得痛上一次,直到确定风煜棠睡着了,这才全身放松,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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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十来天,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风煜棠这几日的心情大好,因为娘亲在三天前就跟着大娘到位在京城南麓,靠近寿安山的卧佛寺进香,虽然两个女人始终不对盘,不过大娘都开了口,娘亲自然也不便拒绝,听说为了表示诚意,还要在寺上住上十天半个月,早晚吃斋礼佛,好祈求合家平安。只要想到耳根子总算可以清净点,不必每天听到同样的抱怨,真的要谢天谢地。
也就因为这样,风煜棠想到被他故意冷落的妻子,打算回房陪她用午膳,尽尽当相公的责任,这也是从娘亲身上学来的,因为只要爹超过三天没来看她,她便会急了慌了,就怕会失宠,于是想尽办法讨好爹,所以才会这么做,看盼弟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
只不过当风煜棠站在空无一人的寝房,俊眉不禁蹙拢。
“人呢?”他脸色一变地喃道。
风煜棠马上又往外走,把小厮唤来。“阿贵,去问问看三少夫人跑哪儿去了?怎么没看到她在房里?”
“是。”小厮匆匆地走了。
“要她待在该待的地方,别四处乱跑,到时传到娘的耳里,又让娘借题发挥了,是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吗?”风煜棠俊脸愠怒地喃道。
不消多久,小厮带了负责伺候的婢女回来覆命了。
“回三少爷,三少夫人去了大少夫人那儿。”小翠低头禀报。
他眉头又皱拢了。“去把她叫回来!”
小翠揖了个身,提着裙摆,赶忙去找主子了。
而正在陪两个弟弟吃饭的盼弟听到婢女前来通知,小脸上的笑靥倏地消失,却也只能依依不舍地先和弟弟们道别。
“真是怪了,他不是白天都不回房的吗?”就因为这些日子只有在晚上才见得到人,盼弟才放心地去探望弟弟。“没办法,只好先跟他道歉,免得他不让我再去看永春和永冬。”
“以夫为天……以夫为天……”
盼弟在心里不断默念这四个字。
直到站在寝房外头,盼弟已经走得有些喘,额上也覆了层薄汗,但又不敢耽搁太久,赶忙跨进门槛。
“相公,我不知道你来了,真是对不起。”她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摆出低姿态开口道歉。
坐在桌案旁的风煜棠正等着兴师问罪,不过当他看向妻子,才说了个“你”字就怔住了,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只见盼弟因为走得太急,已经圆润许多的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也多亏了这阵子天天进补,才会这么快就有了成效,加上一天吃上五、六顿,吃得又好,气色也比成亲之前明显好看许多,经过修饰的两道柳眉弯弯地嵌在秀气的小脸上,小小的鼻头还冒着汗珠,两片唇瓣不需要抹上胭脂,有着自然的嫣红色彩,她就像颗未经雕琢的璞玉,磨光之后,整个脱胎换骨,渐渐散发出应有的美丽光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因为风煜棠都是夜里才回房,根本不曾在白天里见到她,所以对于盼弟的转变,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相公?”盼弟等不到该有的嘲弄和讽刺,困惑地抬起眼睑,却见风煜棠瞪着自己发呆,下意识摸了摸嘴角和下巴。“是不是黏了饭粒?”
风煜棠及时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用质问的口气问道:“上哪儿去了?”这女人是他买回来的那一个吗?怎么才几日不见,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我去大嫂那儿看永春和永冬。”她老实的说。
他哼了哼。“每天都去?”
“是,相公。”盼弟坦白道,因为她知道就算撒谎,也很容易被戳破。
“我跟你说过什么话,还记得吗?”风煜棠听她亲口承认,心生不快,原来在这个女人眼中,只有两个弟弟才是关心的对象。
她两手交握在身前,垂下眸子,倒背如流地回道:“从进门那一刻起,要以夫为天,不可顶撞相公,只有相公说的话才算数……”
风煜棠听她一一背诵,却是愈听愈不顺耳,不过这是为什么呢?这不是他所要求的吗?没错,他会觉得不顺耳,肯定是因为听不出盼弟嗓音中的真诚,她根本只是在做表面工夫,不是打从心底的顺从,别以为他会听不出来。
“相公要我做什么都成,我绝对会照办。”盼弟希望他不要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自己麻烦。
他微眯凤眼。“如果我要你去死呢?”
“当然可以,相公是天,所说的话自然要照做……”她回答的没有半点迟疑。
风煜棠顿时语塞了,因为自己当然不可能真的要她这么做,不过接着听到盼弟接下来的话,火气就直往头顶上冒。
“只要相公愿意对天发誓,帮我好好照顾永春和永冬,就算要我马上去死,我也没有半句怨言。”盼弟真的是这么想的。
“你就只在乎他们?”风煜棠的心头突然颇不是滋味,为了两个弟弟她连命都不要,真是伟大的情操,真是个好姊姊。
盼弟没有回话,因为不想惹恼他。
“回答我!”他喝道。
“是,相公。”盼弟只好实话实说。
风煜棠咬紧下颚,从齿缝迸出声。“那么你把我这个相公置于何地?”
“相公当然是天了。”她可不敢有其他答案。
“你真的有把我当做天吗?”风煜棠手掌拍向桌面,愤而起身,心想他这么生气也是应该的,因为自己要的是盼弟完全的顺从,而不是阳奉阴违而已。“那么就该把我排在第一位,而不是你那两个弟弟。”
听相公吼完了,盼弟却保持沉默。
“说话!”风煜棠吼道。
盼弟扬起睫毛,口气多了几分嘲讽。“相公确定要听?”这可是他逼的,不是自己想说。
“我倒要听听看,说!”风煜棠怒视着她低喝。
她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嘲弄之色。“相公娶我只是想要气气婆婆,想要一个以夫为天的妻子,根本对我无意,也不在乎,我这么说对不对?”
风煜棠直觉地回道:“没有错!”
“那么现在相公是希望我能比两个弟弟还要在乎你,更希望我能把心全放在相公的身上,而不是顺从听话就好,是不是这样?”盼弟挖苦地反问他,看来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么就好心提醒他好了。
“我没有这么说……”风煜棠俊脸一阵青一阵白,因为盼弟的意思活像自己在跟她索讨真心似的。
盼弟夸张地叹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因为她被这个男人狠狠地刺伤过,是那样的难堪,所以已经认清事实,不再冀望能够得到他的心,还有在乎了,那么他也别想得到自己的,她不想活得那么下贱,眼巴巴的送上自己的真情真意,却被一脚踩在地上,这样一点点的骨气她可是还有。
“你的意思是不会把那些在乎主动给我?”风煜棠俊脸铁青地问。
眼前的女人不只是不驯,根本是在反抗他,就像是长在乡间的野草,强韧到再大的狂风暴雨都禁得起,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摧折的。这个结果让风煜棠气坏了,他可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她状似卑微地垂下螓首。“如果相公真的想要的话,那么我当然会遵照你的话去做了,因为相公是天,我不能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