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健阴暗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轻吐:“今天你会有危险。”
“什么危险?”
“我不晓得。”
“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可能的地点?”
“dunno。”他直接丢英文。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跟车子有关。”他面无表情地说。
“为什么?”惟惟仰头盯着他。
“因为每次都跟车子有关。”他暴躁地道。
每次?惟惟一怔,最后叹了口气。
“唐健,我告诉你一个故事。有一天,有个很灵的算命师跟一个人说:‘你脸上有死劫,明天就是你的死期,早点做打算吧。’”
“那个人非常的相信那个算命师,所以非常的害怕,于是早早就做好所有的准备。隔天一到,他把自己锁在家里,足不出户,这样就不会被车子撞、被东西砸、或出任何意外。他把家里的瓦斯关掉,而且整天不开伙,这样就不会瓦斯外泄或闹火灾。他甚至前一天就熬好一大锅粥,这样今天整天吃软软的粥就不会哽到呛到。
“他在家里躲了一天之后,当天晚上终于过了十二点,他的朋友赶快来按门铃查看他的情况,按了半天没人应门,朋友请他姊姊拿备用钥匙来开门。你知道他们一开门看到什么吗?那个人死了。”
唐健的肌肉一根根绷了起来。
惟惟仰头看着他说:“原来他要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在浴室滑倒,跌进浴缸里昏过去,就这样生生在自家的浴缸淹死了。”
“闭嘴!”唐健凶猛地摇她,低下头重重地封住。
惟惟任他蹂躏自己的唇舌。良久,她轻叹一声,捧住他瘦长的脸,他眼中那股阴暗恐惧的神色,让她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唐健,我只是要告诉你,如果今天真的会出事,那不管我出不出门,都一样会出事的。既然如此,不如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唐健继续轻啄她的樱唇,好一会儿不作声。
“好吧!我跟你去,你要紧紧跟在我身边,一步都不准走远。”
“还是一人走前面,一人走后面好了,这样你还能来救我,不然我出事岂不是连累你?”她故意说笑逗他。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他淡淡地说。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反倒让她静了下来。
惟惟叹了口气,踮脚吻上他的唇。
这个人啊!一句话就能让人心都软了。
唐健想回吻她,趁火燃之势未失控,她赶紧退出他怀抱,脸颊是嫩嫩的轻红。
“好吧,我先去按电梯等你,你换件衣服。”
“嗯。”唐健依然一脸阴郁地走向她的衣柜。
惟惟出来按了电梯,看着灯号缓缓的爬上来。隔壁那一户念小学的儿子小志刚好放学回家,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正站在自家门前用钥匙开门。
“周阿姨。”小志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
“嗳。回来了啊。”惟惟也笑着向他挥挥手。
小家伙开了门,蹦蹦跳跳的进屋去。
电梯门在身后叮的一声打开,正好唐健走了出来,回身正在锁她的铁门。
“电梯来啰!”惟惟脸看着他,步子继续往电梯里走。
猛然她觉得脚下踩到一个什么东西,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小东西会滑动,她的左脚整个往前劈出去,滑进电梯里。
电梯门是开的。但里头是黑的。
“啊——”惟惟放声尖叫。
唐健猛然转头——电梯故障了!门虽然打开,但电梯并没有跟着上来,里头黑洞洞的一条暗道,直落地底。
“惟惟!”他猛然冲过去。
从她的门口到电梯约十公尺,他惊人的反射神经在此时展现出来。
惟惟的左脚掉进黑洞时他已经缩短了一半,惟惟的下半身滑出去时他已经来到门旁,惟惟的身体往下掉之前他一把抱住她,蛮劲一使,浑身肌肉贲起,硬生生将她抱住托上来。
叮。电梯门慢慢地关上。
两个人跌坐在地上,惟惟盯着那道镜面的钢门,整个呆住了。
唐健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紧到几乎将她揉进身体里。
后怕这时才来,她闭上眼,整个人缩在他怀里浑身剧烈震抖。
“是玩具车……是小志掉的玩具车……”
她踩到了一辆小志的玩具车。
“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他不住沙哑地低问。
惟惟缩在他的怀里,浑身重重发抖。
“没有。我没事……”
突然之间,她觉得疲累已极,一直埋在沙子里的头,终究还是必须抬起来。
她虚弱地对他微笑。
“唐健,你回来,是因为我死了,对不对?”
第8章(1)
“我必须救你……”
“我一定要救你……”
“失去你,我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床第间交缠的躯体,黝黑里覆压着嫩白,嫩白里缠着黝黑,惟惟被他卷着抱着,耳畔是一声声沙哑绝望地低喃。
他“二十八岁那年的意外”,那个导致他放下一切——庞大的事业,成功的人生,巨额的财富——从此一心一意投入那个神秘计划的意外,就是她的死亡。
唐健紧紧抱着她,紧靠着床头,两人都未着寸缕。即使家里开着空调,两人这样的体肤相黏,也还是黏出了一些薄汗。
他轻轻地吻着她美好的脖颈、唇瓣,不敢相信心爱的人此刻依然活生生的在自己的怀中。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我只走开一下而已,才一下子,一转眼你就消失了……”
惟惟盯着他们在被上交缠的双手。“发生了什么事?”她低声问。
“我帮你买咖啡。”唐健嘴角没有笑意地一挑。“我们在信义商圈的新光三越前面,那天你说你买错了乳液,要回去专柜换,我过马路去对面麦咖啡。你换好了东西出来,要过来找我。一个酒醉驾驶的人闯红灯,直接撞上你……”
死了。就这样一眨眼的事。
前一秒她还鲜活灿亮,站在人行道上遥遥对他招手,他笑着招回去,转头会钞,只这样一转身,再回头已天人永隔。
唐健突然收紧臂膀,几乎掐出她体内的空气。
惟惟皱着眉,爬出他怀里,坐在他大腿上面对着他。
“唐健,我们是……陌生人。”她无法理解。“你就算回来,我们还是‘陌生人’!为什么我会对你这么重要?”
这是她从头到尾一直无法理解的事。
他幽暗的眼神在沉沉的微光里闪动。
“惟惟,你对我很重要,因为我对你也很重要。我们在你四岁那年就认识了。你搬到我家隔壁,从此像个小跟屁虫一样,黏在我后头跑。”
“我大你两岁,大部分的时间都觉得你很烦,尤其进入青春期,我开始对同龄的女生感兴趣,你这个爱哭爱跟路的小丫头看了就更烦。”
“不过,等到你进入青春期,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轮到我开始回头缠你,然后你觉得我很烦。”唐健轻轻一笑。
即使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想到一般小男生小女生成长的别扭,她不禁轻笑起来。
“从国中开始就有男孩子想要追你,不过都被我私底下一一打跑了。总算到了高中,我逼着你承认我们两个是男女朋友——”想到当时她那又委屈又不甘又甜蜜的神情,唐健露出极温柔的笑意。
“不过你还小,我一直忍,忍到你大二了才吃掉你,虽然隔天被你捶得很惨,不过很值得。”
坐在他大腿上的小女人,听他说着这些话,娇颜一红。她身上只围着被单,露出的肌肤泛着粉红,嫩美难言。唐健的长指抚上她的脸颊,依恋地滑动。
“我大学一毕业,我们就订婚了,说好了等你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可是后来公司做得越来越大,甚至在美国股票上市,我忙的不可开交,于是你陪着我在美国住了几年。那时候在台湾……我们是回来结婚的。”唐健浅淡的说。
惟惟温柔地看着他。
“惟惟,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从童年开始就不曾分离,早就已经是彼此的一部分,失去了你就等于失去了我自己,甚至比失去我自己更痛,我没有办法接受——”
于是他放下一切,回头加入史密斯的计画。
“我不懂……”惟惟轻声道。“那为什么,现在我们不认识了?”
唐健深深地望进她眼底,低沉的语声震动。
“惟惟,这不是我第一次回来。”
第一次,他回到了她十六岁那一年,他的十八岁。
虫洞装置有其限制。在实验的过程中,他们就发现了欲返折的四维空间有其方向性,而且那个波动极端不稳定。
“就像时间是一条河流,要回到某个时点就像你拿着石头往里面丢。你的力量有限,最远只能丢到十公尺远,所以尽管这条河流又长又宽,你也只能丢到那十公尺以内的范围。”唐健为她解释。“那个装置所射出的能量,最远只能回溯二十五年。”
“所以,你们没有办法回到明朝救袁崇焕?”她开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