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何不闪躲?为什么?
指尖的血,是她的执着私爱,何以在他眼前一再示现?本应心系苍生的他,又何以一再看到她的伤、她的痛、她的……情?!
顶上华冠微微晃动作响,他手心冒汗,急忙收敛心情。
她要断情绝爱吗?“……好,我帮你。”语毕他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入她眉心,藉此将法术一并送入她体内。“你好好睡一觉吧,醒来时,你便会忘了关于我的一切,不再沾情惹爱。”
寺庙中的火越烧越大,眼见大火就要吞噬一切,男子抱起了女人走入火焰中,所到之处,火焰自动退向两边,彷佛开道给他们……
东方靖从床上弹坐起来,全身是汗,感觉四面八方仍都是火焰,好一会儿后,他才发觉自己是在做梦。
他怎么会作那么奇怪的梦?彷佛像身历其境,梦中男子是“天人”,那女的呢?狐仙?
莫名其妙,他平常又不看电视剧,怎会作这种光怪陆离的梦?
而且,怎么又是血腥?他幼年时的可怕梦魇也都是血腥,只是那时,他知道那浑身是血的女人是他母亲,可这对梦境中的男女,他却看不清他们的面貌。
气息微喘,他口干舌燥的想下床倒杯水喝,不过最近他得小心,否则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踩到某人的手或脚,上一次,还绊得他差点扑倒在地。
因为某个终于成功赖上他的同居人冬雪,本该睡在对面的客房,结果后来却出现在他房间的地板上,不怕死的让他当脚垫。
打从他答应她“夜不闭户”后,这女人益发得寸进尺,当天就摸到他房间地板打地铺,凌晨四、五点他起来上厕所时,一脚睬到让人心里发毛的“活体”,还没叫出声,已经有人抢先惨叫。
有没有搞错?到他的地盘“偷睡”,被踩中就得自认倒楣的噤声,她还敢叫?!
后来他火大的在第二天把门关上还上锁,结果隔天一早拉开房门,靠在他门板上窝了一夜的她就顺势倒了进来。
看她那副红着眼、精神萎靡的样子,他恼火的破口大骂,之后他又恢复了夜不闭户。
小心翼翼把脚放下来,没踩到人,他开始寻找她又睡到哪里去了?
右边没看到,左边床下也没人,忽地,床尾传来低低的哭泣声,他忙走过去一看究竟。
只见她又蜷缩着身体睡着了,表情却似乎很痛苦,还一脸的泪痕。
他伸手轻轻摇着她。“冬雪?冬雪醒来,冬雪……”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哑着声音问:“……天亮了吗?”
“还没。你在作恶梦吗?”
“恶梦?”她失神的怔了一下。
“你哭了,作了什么梦?”
她抬手抹了下自己的脸……是湿的,她真的哭了。
“不会是求职失败,梦见老板又说你是偷渡客,炒你鱿鱼吧?”
他打趣的说,她丧失记忆,没有身分证,正职的工作不易找,通常只能打工。最近听说在发传单,和同事处得还不错,说大家都羡慕她写得一手好字。
“不是。”她作了什么梦、梦里有什么,她全忘了,只记得自己又感到很无助。
她抬手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呼吸着令她安心的气息。“可不可以请你……偶尔也抱一抱我?在我很无助的时候。”一开始,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她就很满足,现在好像越来越贪心了。
她注意到,每次都是自己厚着脸皮去抱着他,他虽然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如今的默许,可手却一直都放在身侧,不曾回抱过她。
她等了好久,他的手仍一动也不动,只是低着头看她,眼神又露出那种“可以了吧?要抱到什么时候”的不耐。
她慢慢的松开他,装出顽皮的笑容,“吝啬鬼!”
东方靖眯着眼看她。“是啊,我是吝啬鬼。不过你要是敢到外头去和哪个男人搂搂抱抱,休想我会再理你。”他知道她虽然还是只愿亲近自己,可对外人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排斥了,人家和她说话,她也会好声好气回答,甜蜜无害的个性让她很快获得好人缘。
当初让她住进来时,他就盘算着等适当时机要她搬出去,目前她这样的状况,已越来越接近所谓的“适当时机”,他为什么反而不开心?
前几天,林秘书多问了几句她的事,还莫名惹恼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对这女人哪来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就像是她本来就是他的所有物,只有他能够多看一眼,甚至碰触、关心她……
有点不对劲!
“你这样说,我会误会的。”她笑咪咪不当一回事,不想让自己想太多。
对他的喜欢,好像已经超乎当初的预想太多了!多到她好怕……
但即使知道他对自己没有那样的感情,那也只能说失望,何来的“害怕”?或许……在她丧失的记忆中,曾经苦恋过谁,那种就算把生命豁出去也得不到对方回应的痛,她好似还深深地刻在心里。
是因为太痛苦而怕了吧?是什么样的情感会让人这么痛……
“你怎么又哭了?想起什么了吗?”他不解地蹙起眉。
冬雪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轻浅的苦笑。“我在想,我丧失的记忆中,应该曾有过一个很爱的男人吧。”
东方靖的眼倏地眯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吧。”她看着他,“不过你显然不是那个人,因为我对你而言是陌生人,我对你身上的味道会这么执着,说不定是因为你像他……哇——”下一刻,她的身子被人腾空抱起,惊呼声未歇,已被置身在大床上。
他双手撑在她头两侧,俯视着她,冷冷道:“你是睡眠不足才会胡思乱想,时间还早,赶快再睡。”
什么叫他像那个人?她是因为这样而缠上他的吗?说得好像他是替身一样!
“你……这是你的床。”
“你都已经赖进我房里来了,现在算进阶。”他讥讽的说。
她脸一红,一时竟无言反驳。
“你喜欢我的味道,那就因为是我才喜欢,我不想像任何人,我就是我,听清楚了没有?”
“你这个人……真的很霸道。”
“哼!”在大床的另一边躺下来,有些火气的侧过身,背向着她。“怎么?怕了?请记得你现在是寄人篱下。”
她没再说话,用手指在他背上写了字。
东方靖怔了一下。“你写什么?”他隐约感觉得出是四个字,只是她写得好快,他根本猜不出来。
“时候还早,快睡吧。”冬雪学他侧过身,背对着他淡笑道。
这可恶的女人!不会是写“卑鄙下流”或“暴政必亡”吧?
身后有点动静,他衣摆被揪住一角,不一会儿,就传来她平稳规律的呼吸声。他有些哭笑不得,她也真够好命,这样就睡着了?
他翻过身,发觉她又蜷缩着身子,一只手同样揪住他衣角下摆……真够怪癖的了,可却莫名的令他心软。
这女人真的很没安全感吧?他注意过,若没有东西可以揪住,她双手便会缩在胸前做保护状,而且无论她睡在地上的哪一个方位,身体也一定朝向他。
她的睡容安详可爱,真的很像橱窗里的洋娃娃,只是……脸色会不会太苍白了?因为白得透亮,反而更显出两颊的玫瑰色。
听说心脏有问题的人,通常会有“苹果脸”……
找个时间去问问安钧德吧。东方靖想。
***
“由X光片看来,她的心脏有一处小光点,薄薄的有些透明……可说真的,除了进一步检查外,我也不敢断言这样有没有问题,只是真的还满奇特的。”
“至于你关心的记忆何时恢复嘛……人脑的构造很神奇,说实在我也不知道。或许某天打个雷,她吓了一跳就忽然恢复,但也或许隔个好几年,她才记起一切。当然,也有人终其一生什么也没想起来。”
东方靖沉默的听着安钧德说明,思索了一下又问:“那么如果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会记得这段时间的事吗?”
安钧德有趣的看着好友,看来这男人很在意这件事。
“很难说。有些人丧失记忆前后的事全部可以连结起来,有些则是只会记得片段,也有恢复记忆后,完全不记得丧失记忆那段时期一切的人。”像是故意似的,他接着说:“之前美国就有则新闻,一个男人丧失记忆后和照顾他的护士相恋并育有一子,但数年后的某一天,男人忽然失踪不再回家,原来他恢复了记忆,回到第一个老婆身边去了,压根不记得自己和护士的那段情,更甭说会记得那个小孩……”
东方靖烦躁的爬着头发。和安钧德见面已是三个多小时前的事了,三个多小时后的现在,他正在和客户应酬,应是满脑子工作的时候,脑里却仍不断地想着安钧德的话。
有一天,他有可能会被冬雪忘记……会吗?她会忘了他吗?忘了她最喜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