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一连张口结舌的表情。“你……你这是在教训本王?”
“对,我是在教训王爷!”毓龄昂起下巴,豁出去了。“因为您的过分溺爱,让她不懂得去珍惜身边的人,更不懂得什么叫爱!只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根本是有公主病的女人,老天爷会把我和她交换,也是因为看不下去了,这一切都是王爷造成的,您才是罪魁祸首。”
“你……你……”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顶撞他。
毓龄可还没有把话说完,继续道:“如果王爷肯多管教一下女儿,相信她会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有一个好夫婿,一个可爱的儿子,这不就是为人父母最想看到的?可是您只是一再纵容她,这不是爱她,而是在害她。”
“你……”怡亲王按着心口,气到说不出话来。
她叹了口气。“我都说完了,什么时候作法?”
“怎么?你不怕吗?”怡亲王对她坦然的态度感到疑惑。
“不怕!”毓龄没有一丝迟疑,娇艳的脸庞上充满自信耀眼的光芒。“因为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我所做的一切,老天爷都看在眼里。”
闻言,怡亲王愣住了。原以为对方只是个不知带打哪儿来的“邪异”,却还是被她眼中那股强大的意志力给震住了。
这是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从来不曾看过的。
莫非真是天意?
看见怡亲王怔愕的病容,毓龄懊恼地垂下脑袋,觉得自己方才的态度实在不好。不管怎么说,怡亲王好歹也是个长辈。
“刚刚我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跟你说话,也不是想教训您,只是……唉,现在就算骂您也没用了……”她口中说道。
“走吧,咱们回去。”纳尔图扶着她的肩头,让毓龄从凳子上站起来,不想再待在这里。
在离开之前,毓龄又回头看了陷入沉思的怡亲王一眼。
“等王爷决定好是哪一天,再派人来通知我,我不会逃走的。”
纳尔图也向岳父告辞,便一同离开了怡亲王府。
回到端郡王府后,毓龄已经累到头才一沾枕就睡着了。
当她一觉醒来,已经是隔天早上。
“醒了?”坐在炕床边,守了一个晚上的纳尔图见她睁开眼,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只是很想睡觉。”毓龄朝他伸出小手。
纳尔图握住她伸来的小手,温柔的说:“那先吃点东西,吃完再睡。”
“怎么了?”她可以看出纳尔图眉宇之间明显的忧虑。
“万一……”才吐出两个字,他硬生生的打住。
“你很害怕吗?”毓龄不需要问,便猜到纳尔图在担心什么。于是举起另一只小手,轻柔着纳尔图蹙紧的眉心,想要将它抚平。
纳尔图没有否认,在她面前,不需要逞强和伪装。
“我怕失去你。”他嗄哑地说。
“我也是。”毓龄也坦然面对彼此的恐惧。
他有些怨怼地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答应让萨满来驱邪招魂?”
“只要想到怡亲王的心情,就让我无法拒绝……如果是禧恩或是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跟哪里冒出来的灵魂交换,我肯定也很着急,也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把孩子救回来!”现在的她有了身孕,为人母亲的心情也就更强烈了。“我相信你也一样会这么做的。”
这番话让纳尔图沉默了。
毓龄握紧他的手,让彼此的心更加贴近。“怡亲王会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他的女儿,我真的没办法拒绝他,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认命了。不管那个萨满作的法倒地灵不灵,我都会用尽一切力量留在你和禧恩身边。”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我和禧恩在等你。”他紧闭下双眼,终于接受了上天给予的考验。
她知道纳尔图不再反对让萨满作法的事了。
“我不会忘记的。”毓龄伸臂搂住他,像哄禧恩一样轻抚着他的头。
纳尔图将脸庞埋在她的颈窝间,男子汉大丈夫,再怎么痛苦和挣扎,也只能把泪水往肚里吞。
第15章(2)
于是,在等待怡亲王的回复之前,日子还是照样要过。
就在第二天,当毓龄接到琳宁格格的两位手帕交请人送来的帖子,邀请她参加赏花宴,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与其浪费时间去应付那两个只会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的女人,还不如在家睡觉。
当第三天到来,她要纳尔图陪着自己去探望“表姨母”,而面对景瑛贝勒眼中的探索,毓龄也很坦然地去面对。无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只是想尽尽身为晚辈的责任,不是为了琳宁格格,而是为了感谢老天爷给了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有人需要她,她也能为别人付出,这不也是种幸福?
已经是第四天了,当她看着禧恩一天一天的长大,会说的词汇也越来越多,毓龄心里真的觉得好骄傲,好想大声地跟全世界说,这是她的儿子。
“额娘……蝴蝶飞飞……”小小的手指比着天空,稚嫩地唤着。
纳尔图牵紧了掌中的柔荑,“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听到禧恩叫阿玛了,他现在最常喊的是额娘。”
“你在吃醋?”她晃荡着两人交握的手。
他低声笑了两下。“是有一点。”
毓龄也表现得很大方,“好啦,我要禧恩多叫你几声,这样总可以了吧?”
“感激不尽。”纳尔图咧嘴笑说。
她举起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将它握成拳状,笑睇着说:“听说一个人的心就像自己的拳头这么大。”
“又是两、三百年后的人说的?”他已经不再害怕听毓龄提起那个世界的事,因为知道她只想留在自己身边。
“对啊……”毓龄一脸笑吟吟的。“我的拳头很小,只容得下你和禧恩,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纳尔图喉头一窒,也举起自己的拳头看一看。“我的心并不小,可以让你和禧恩,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住得很舒服。等孩子长大了,都成了家,祖孙三代都还能够容得下。”
“嗯,说的没错。”她喜欢这个结论。
看着毓龄笑得好不灿烂,像是没有半点忧愁,纳尔图多么希望能留住这一刻,时间不要过得太快。
终于来到第五天了,毓龄决定将原本跟着琳宁格格陪嫁过来的两名婢女,以及从怡亲王府带来的厨子都还回去,有些事她可以自己动手。
第六天的夜里,他们肩并着肩一起赏月……
第七天一早,怡亲王派人前来通知了。
驱邪招魂的日子,就定在三天后。
三天后——
今天的怡亲王府,笼罩着诡异神秘的气氛。
就在王府后花园一隅,萨满一面在神案上摆放香炉、神器、神谱和神偶等等,一面静待时辰的到来。
“阿玛怎么突然请萨满到府里来?”怡亲王长子前几日不在家,刚刚才听闻消息,于是问着两个弟弟。
怡亲王次子抚了抚下吧,“听说是为了琳宁那丫头。她几个月前不是坠马受伤,听说把脑袋给装胡涂了,不太记得一些事,阿玛可担心的很,所以就请萨满来帮她消灾解厄。”
“那丫头都已经嫁出去了,阿玛还是放心不下,也不见他这么关心过自己的孙女。”怡亲王么子忍不住替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女儿抱屈。
“反正阿玛眼里心里就只有琳宁……”
“阿玛自己身子不好,应该多休息,好好的养病……”怡亲王长子对阿玛溺爱妹妹的举动,还是相当不以为然。
“我去跟阿玛说……”
两个弟弟连忙制止。
“大哥就别去了,免得又挨骂。”
“阿玛宠那丫头又不是一天两天,还是算了吧……”
三兄弟只能摇头叹息。
而毓龄再次踏进这座怡亲王府,她手心轻按着依然平淡的腹部,希望这个孩子能为她带来更多的勇气。
“岳父。”纳尔图轻拥着毓龄,走向等候的怡亲王。
经过几日的休养,怡亲王今天的脸色和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时辰到了,可以开始了。”怡亲王面无表情地回道。
纳尔图抽紧下颚,和身旁的毓龄互望一眼。
只见神案前不远处摆了张座椅,在开坛作法中担任萨满助手的“栽力”(也就是侍神人)走了过来,示意毓龄坐在那个位子上。
她照着对方的指示坐下,十指紧张地扣在一起。
由于怡亲王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所以除了在场的五人之外,没有人敢来打扰,也都以为只是在进行祈福的仪式。
这时,头戴神帽、身穿神服的萨满等时辰一到,站在神案后方焚香祝祷,然后开始用着毓龄听不懂的语言念着咒语,请祈神灵降临。
萨满接着又拿起神案上的法器之一抬鼓,一面舞蹈、一面敲打,口中念念有词,四周的气氛变得凝重、紧绷起来。
只能待在一旁观看的纳尔图有好几次差点要奔上前去,抱起毓龄,一起逃出这座王府。他依仗着坚强的意志力,按耐住这股冲动,知晓除了去面对之外,根本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