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的瞟她一眼,目光又回到正前方,“你所谓的工作就是当临演?”
“是。”
“不是玩票性质?看起来不是很好赚。”她在他面前前吐血身亡的情景还很鲜明,光是回想,他就觉得胸口发闷。
她点头,“对,虽然不好赚,但是机动性较强,薪水也比一些打工高。”
“你为什么需要这样的工作?”
“你真的想知道……”她一开口就知道自己错了,他给了她一个“废话”的冷眼。这男人发达了,脾气似乎没有她她印象中的好。
“好吧,霍爷爷住院一年了,而他以为自己在帮中的地位还在,也误以为帮众依然对我恭恭敬敬的,但错了,一切全变了。”
她好心的省掉他问问题的时间,主动将这几年的变化说给他听。
霍爷爷在四年前,突然在加拿大的住家倒地,这一倒,帮中人就开始蠢蠢欲动,几个较好的地盘,众人抢着要各据山头,因为霍爷爷的病情不乐观,一些资深堂主就召开帮务会议,迳自分配所有地盘,因为怎么会都没人满意,经过几番枪械争斗,才终于平息。
“第一年就这么过了,他们还是会到医院跟霍爷爷嘘寒问暖,尊重他的一些意见,但到第二年,这些人的势力稳固了,对霍爷爷相对的也变得冷漠,我曾经透过郭叔跟吉叔,请求他们来看看他,甚至到最后财务吃紧,也请他们伸出援手,却得到有条件的无情对待,只要我愿意陪睡几晚……”
说到这里,孙斯渊注意到她眸中有泪光,但是她眨眨眼,硬是将泪水逼了回去,深深的吐了一口长气,“我们最后选择求人不如求已,在郭叔跟吉叔倾其所有的帮忙下,我们回到台湾,黑旋帮的发源地。”
“霍爷没说什么?”
“没有,因为我们跟他说,在美、加,太多人要倚赖他,动不动就想请求帮务,他不能好好的静养,才选择回到台湾。”
“我以为这两年黑旋帮在台湾也有一些生意?”
“是,我也听说了,但是霍爷爷不知道,他没有权力,也没人在乎他,我跟两位叔叔则说了无数个善意的谎言来骗他。”
她深吸口气,将目光移到窗外的车水马龙,开始谈起霍东维的病情。
“霍爷爷脊椎有肿瘤,虽然是良性,但就快要压迫到神经,一旦压迫到,极可能造成瘫痪,只是,他已年过七十,年迈体衰,再加上脊椎不时发炎,得长期躺卧在床上。”
“为什么不积极治疗?像是动手术切除肿瘤?”他问。
“霍爷爷太相信一名会计师,把所有的资产都交由他投资管理,结果霍爷爷一倒,就有人找上他,为了不吃子弹,他暗中做了资产转移,让霍爷爷在一夕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越说越沉重,她叹了一口气,“除了钱是一个问题外,手术还是得经过专业医疗团队的评估才能动,可一来他年纪太大,还有一些慢性疾病,万一……失败,也可能失去他。”
他注意到她的眼眶微湿,但她很快的又转换心情,微微一笑,“至少,他现在很好,我不要胡思乱想。”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跟他认识的女孩很不一样,更独立、更坚强、更乐观,也更令他难以捉摸,因为她是最有权利向他要求的女人,至少,他的身份证配偶栏上登记的仍是她的名字,她谈离婚也可要求一大笔赡养费,但她什么都不提……
这究竟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手法?还是,她是真心要跟他切断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
“既然钱是一个问题,我们就谈谈赡养费。”他开门见山。
“不,你是被迫娶了我,认真说来,该得到精神赔偿的是你不是我。”说到这点,她的心就沉重了。
“你还知道我是被迫的。”他忍不住嗤之以鼻。
一出口就是化不开的怨气!她幽幽一叹,“我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霍爷爷说你也喜欢我,只是一个男孩会在不同阶段喜欢上不一样的女孩,所以,要我把握机会,先下手为强。”
那个老家伙口才可真好,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孙斯渊一脸不屑。
还是很不爽她,这种滋味可真难受。她苦笑,“然而我们结婚后,你就马上转学,我好不容易得到你的消息,兴匆匆的跑去找你,你表情都不太好看,再加上霍爷爷说,我该给你多一点的自由……”
他冷笑,“的确是很大的自由,你来找我一次,我就想着如何才能再离你更远。”
她也很无奈,“总之,我对你是有很多的抱歉。”
“你怎么知道的?”他还是想问清楚。
“霍爷爷病倒了,我直觉要找你帮忙,吉叔不小心说溜了嘴,说你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帮忙?”她的表情变得更凝重,“相信我,那真的叫做一夜长大,帮派的人忙着巩固自己的势力,要他们帮忙必须出卖肉体,以为自己还有个丈夫可以依靠,却被残酷的告知,他完婚,是因为他的父母处在死亡威胁的阴影之下才不得不同意。”
车内突然陷入一片静寂。
天啊!她摇摇头。她竟然在他的引导下,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他一定很困扰吧,不想要他帮忙,却把自己的惨况说出来博取同情,连她都觉得自己娇情而虚伪。
她发窘的看了他面无表情的侧脸,“不管如何,你就别把这事放在心上,我这不是来解除你的枷锁了?只能说,我当时年纪小,太天真了。”
意思是长大后,发现他一点魅力也没有?
真是的,他到底在不开心什么?
“那个,我知道你话少,但是,你要问的事都问完了吗?我待会得上工了。”
因为车子已经由士林开上仰德大道。
他要问的事,在听完谷欣羽这几年的生活后,其实已经没有问的必要。
原以为她的生活环境太复杂,离婚的事自然就要慎重,一些相关细节绝对要白纸黑字逐条列出,免得婚是离成了,结果霍东维又率黑旋帮众再架他上教堂,兴许她的日子过得太悠闲,在找乐趣,他可没空陪她玩。
然而现在他们成了老弱残兵,那些逞凶斗狠的份子都不在了,再也威胁不到他和他的家人。
当然,对这一切,他仍是存疑的。
所以,他沉默的载着她来到拍片外景,这是在阳明山上的一栋唯美别墅,蓝天白云下,进行的却是一场很悲惨的戏。
女主角被误会是敌对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而在宴会中惨遭多人拿派或蛋糕狠砸,而谷欣羽乃是女主角的替身。
不在乎那些频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好奇群众,孙斯渊抿紧薄唇,看着早就换上与女主角同款低胸晚宴服的谷欣羽。
她此刻蜷缩在一角,让一群神情气愤的小咖演员拿着蛋糕及水果派朝她的身上及脸上狂砸,而她整个人抖如秋风落叶,双手环抱着自己,还得半遮住那张比女主角还要漂亮的脸蛋。
被这样折腾已经够惨了,偏偏导演对取得的镜头不满意,再加上夕阳西下,户外的自然光没那么明亮,于是,聚光灯在导演的要求下一次又一次的调整光线,就看着她让化妆师一再重新整理妆容又被狂砸。
孙斯渊觉得自己肯定是吃错药,他明明还有一大堆事要办,竟然站在这里看着她重复被砸成奶油人的戏码,而且,是越看火气越大,更有一股想要将她拉走的强烈冲动!
这赚的是哪一门子的钱?而且,导演到底是对哪个镜头不满意?她不过是主角的替身,有那么严重吗!
“卡,好,辛苦了。”
终于,就在他再也无法忍受要朝导演怒声咆哮时,导演满意的挥挥执导筒。
但谷欣羽已经好狼狈!
蛋糕、布丁,还有水果切丁及破碎的鲜奶黏糊在她的头发、脸上、脖颈,睫毛上也沾了不少奶油,极可能她眼睛也有被砸到,所有眼睛才会红红泛着泪光,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只没有主人的小狗,可怜兮兮的,让人直想将拥在怀里安慰,再想到她中箭身亡的古装扮相,他忽然感到好不舍。
他不由得蹙眉。不对劲,这一切都太诡异,她的突然出现,还有此刻的悲惨境遇,不会又是另一个狡猞的骗局吧?
对,听她说外,他也该派人查她的事。
就在谷欣羽梳洗过后,神清气爽的步出正拍着另一场戏的花园别墅时,原本停放在门口的宾士车竟然不见了?
“欣羽,刚刚那辆宾士车的男人要我告诉你,他会再跟你联络的。”一名女工作人员又惊又喜的跑过来跟她说后,又小小声的问:“那是鼎鼎大名的孙总裁吧?是不是?”
“不是,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明明其他人也都说……”
她露齿一笑,“真的认错了,我要是认识那样的人干么赚辛苦的替身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