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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都快一个月了,也没有消息传来,不就表示什么事都没发生吗?”西园寺爱勾着父亲的手臂,娇声娇气地说:“父亲别自己吓自己了,搞不好怜那丫头把他服侍得很好呢。”

  “真是这样就好了……”

  “您别瞎操心,就算对方上门理论,我们也没理亏呀。”她信心满满地说:“他要的是您的女儿,又没指名是西园寺爱,虽然西园寺家一直没对外承认过怜的存在,但她确实也是您的女儿嘛。”

  “话是没错……”

  “您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伊东家会不会依约每月送来生活费。”西园寺爱哼了一声,“要是怜那丫头没办法让伊东家准时给钱,我就把她母亲丢出去。”

  高岛町二丁目,一柳。

  伊东长政刚到,妓馆老板娘便迎上前来,只不过,今天她的神情有点严肃。

  “伊东社长,那位客人已经到了。”她低声的说。

  他颔首,“我知道了。”而后径自走向小夜衣专属的厢房。

  刚到门外,他便听见里面传来男人愉悦的笑声,以及十分蹩脚、带着奇怪腔调的日文,在门外守着的八重看见他来,赶紧弯腰鞠躬,“伊东先生……”

  接着,厢房里也传来小夜衣的声音——

  “八重,是伊东先生来了吗?”

  “是的,小姐。”八重连忙回答。

  “快请伊东先生进来吧。”

  “是。”八重恭谨地轻拉开布帘,“伊东先生请进。”

  平时可以长驱直入进到小夜衣厢房的伊东长政,今天得如此费事,原因在于小夜衣的房里此时有另一个男人——杜利?佛格司。

  走进房里,他看见小夜衣正捱在满脸大胡子、身材壮硕的佛格司身边,佛格司看来喝了不少大吟酿,满脸通红,神情愉悦,显然对小夜衣的服侍非常满意。

  “佛格司先生,你好。”伊东长政以流利的英语说着,“我是伊东长政,幸会。”

  佛格司微怔,“久仰大名,想不到伊东先生的英语如此流利。”

  “谢谢你的夸奖。”

  佛格司笑了,以手势要伊东长政坐下,他轻轻点头,盘腿坐下。

  小夜衣为他斟上一杯温热的酒,然后依旧紧紧捱在佛格司身旁。

  佛格司一手揽着小夜衣的肩,两眼直视着他,“伊东先生,其实我是不该见你的。”

  伊东长政笑而未语。

  “我知道你已确定要竞选下届商会主席,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跟即将与大久保主席竟争的你会面。”说着,佛格司转头,笑望着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夜衣,“要不是小夜衣宝贝不断的拜托请求,我是不会跟你接触的。”

  伊东长政一笑,“佛格司先生大可放心,今天的密会你的朋友大久保主席不会知道。”

  佛格司眉一挑,沉吟了一下,“你想跟我谈什么?”

  他目光一凝,直视着佛格司,“谈佛格司先生的未来。”

  佛格司一震,惊疑的看着他,不解他的意思。

  伊东长政神情泰然自若,语气和缓平静地说:“佛格司先生,大久保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佛格司先生期待得到的不只如此,那么是该考虑认识一下新朋友了。”

  佛格司眉心一拧,“像是伊东先生你吗?”

  “是的。”他自信而强势地推荐自己,“大久保霸着主席这个位置已经太久了,占着位置却一事无成,是很惹人厌的。如今我已争取到法兰西跟亚美利坚方面的支持,就连商会里的重要成员也已暗中倒戈,所以我希望你能考虑跟我合作。”

  佛格司神情凝肃的看着他,脸色颇为苦恼。

  “佛格司先生若能与我合作,我保证你与贵国的获利及两国的交易量将远超过现在的数目。”

  佛格司皱着眉定定注视他,像在思索什么天大的难题,一直没再出声。

  伊东长政唇角微微上扬,神情从容和悦,眼底却迸射着霸气凌人的精锐光芒。

  “你似乎……势在必得?”佛格司带着试探的语气问。

  伊东长政微笑,“因为我相信阁下是个聪明人。”

  “唔……”佛格司沉吟着仍有些犹豫。

  一旁,小夜衣静静的看着他们对话,尽管一个字也听不懂,却由两人的脸色觑出了气势消长。

  她不着痕迹的与伊东长政互视一笑,眼底是藏不住的崇拜跟渴望。

  “要我转而支持伊东先生,似乎太不顾道义了……”佛格司说。

  “佛格司先生误会了。”他撇唇一笑。“我绝无陷你于不义的意思。”

  佛格司微怔,不解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要佛格司先生支持我,只希望你不要支持他。”他说。

  佛格司一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这样呀……”他微低着头,思索须臾,然后抬起头直视着伊东长政,“我明白了。”

  伊东长政沉静的一笑,伸手拿了酒瓶为他斟上一杯酒,“我敬你。”

  杜利?佛格司拿起酒杯与他互敬,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这日,怜接到了从东京来的信,写信给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同父异母的姐姐西园寺爱。

  姐姐在信中提到西园寺家还未收到五百圆的生活费,质问她是否不得丈夫喜爱,并威胁要将她母亲赶出去,这令她十分不安惶恐。她知道姐姐说到做到,绝不是吓唬她而已。

  但问题是,不得伊东长政的欢心、得死皮赖脸才能留在这里的她,如何还能要求他按照当初的约定给钱?

  她是冒牌货,甚至连替代品都称不上,他还愿意为她给西园寺家生活费吗?

  不过……如果他不给,那她母亲就……

  不!绝不能让母亲被赶出门。看来无论如何,她都得硬着头皮求他了。

  傍晚,总是跟伊东长政一起回来的小十郎独自返家,怜看见后难免失望。

  “佐久间先生,伊东先生他……他没一起回来?”

  她猜想,伊东长政八成又到高岛町去了,她从下人谈天中得知他在高岛町有个要好的艺妓,名叫小夜衣。

  虽然她从未见过小夜衣,但听闻对方艳冠群芳,是高岛町数一数二的太夫(最高级的艺妓),想到他常出入小夜衣的香闺且留连忘返,她的心便莫名一阵揪痛。

  “他是不是去……夫高岛町了?”她试探的问。

  小十郎一顿,连忙解释,“不是的,夫人,少主他是到关内拜访亚美利坚的贸易顾问官。”

  私底下,伊东宅所有人都还是称怜为“夫人”或是“少主夫人”,包括小十郎在内。

  小十郎笑道:“夫人请放心,少主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到高岛町去了。”

  迎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怜尴尬地否认,“我、我不是在意,只是……”

  “夫人在意也是应该的。”小十郎能理解怜的心情,“夫人是不是有事找少主?”

  她点头,“是的,有一点事……”

  “少主他晚点儿就会回来,请夫人再等一会。”

  “嗯,我知道了。”

  于是,怜在做完分内的工作后,先去洗了个澡,接着便守在伊东长政的房门外等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已近午夜,因为太困了,她忍不住坐在他门外的椅子上打起盹来。

  不知何时,她慢慢的失去意识,而当她幽幽醒转时,赫然发现眼前站了个人。

  结束在关内的拜会行程,伊东长政疲累地返回元町。

  为了竞选下届商会主席,他近来马不停蹄的四处拜访一些有力人士,但严格说来,竞选的脚步早在他正式允诺参选前就已开跑。

  十五年前,他离开东京后,透过一名在横滨港工作的船员带领,随着一艘法兰西商船离开出生的日本。

  他年轻肯吃苦、脑袋灵光,学习能力强,办事又利落牢靠,很快就引起上级的注意。怀抱着比任何人都强大的信念,他一步步往上爬,慢慢踏入他原本一辈子都进不去的世界。

  为了成功,为了能在重返故土时拥有复仇的能力,他多次违反父亲所教导的“武士精神”,可是他不在乎。因为比起维护虚无飘渺的忠和义,想着报仇雪恨更能督促他往前迈进。

  若事事都遵循那高贵的武士精神,他是活不到现在的。

  进屋上了楼,他朝卧室的方向走,远远就看见门外的椅子上坐了个人。由那纤细的身影看来,对方是个女人。

  他想也不想,就猜到等在他门前的人是谁——西园寺怜,一个令他焦虑、怎么也甩脱不掉的包袱。

  她似乎睡沉了,一点也没察觉他已来到她面前,微低着头的面容毫无防备。

  他知道,当他不在宅子里时,伊东家上上下下还是称呼她一声“夫人”,即使她做的全是下人的工作,但却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受到所有人的欢迎。这并不是因为她是“少主夫人”,而是因她永远真诚待人,脸上总是……带着温暖又真心的笑容。

  他不懂,在西园寺家受尽屈辱,常遭到西园寺爱残忍对待的她,为什么还笑得出来?难道她是为了渡化感召邪恶之人而存在的菩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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