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就是想得太多、性子太急。
她的机关算尽,反倒让他的计划全乱,还逼得她逃家出走,一路跑到东海来。
「你本来就想娶我?」罗梦一怔,抬起汪汪泪眼。「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问题,却让他整个人微僵,黑脸忽然浮现可疑红晕。
这个表情,她曾经见过,几番在梦里,都忘怀不去。那,是他教她骑马之后,脸上有过的模样。
罗梦楞瞧着沈飞鹰,泪水蓦然停下。她无法置信,微张小嘴,诧异的脱口而出。「你教我骑马后,就想娶我了?」
他的神色更不自在,在她的注视下,终于点头承认。
「你为什么不说?」她紧压着心口,再度追问。
「你那时还小。」他哑声说着。「况且,当时,我还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后来及莽时,你也成总管了,为什么还——」质问的话才说到一半,她想起他心结,蓦然停住。
大风堂,不是他的,是罗家的。
原来如此。
「你为什么就要在意这个……」
「你是主,我是仆。」他望着她,深情倾诉。「我需要拥有自己的江山,我需要靠自己的能力,站在你身旁,我不想人们说你是下嫁、说你是委屈我要自己值得娶你、配得上你。我想要的,是靠自己拥有你、保护你,如果靠人给,那代表我没有资格,也不值得拥有你。」
罗梦这时才明白。
这是他的自尊,也是他的骨气。
他不要爹爹给他、不要她给他,他要自己站在她身边。
「我还以为,这些年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沈飞鹰凝望着她,轻声低语。「你不是。」
「真的?」
「真的。」
罗梦泪汪汪的双眸,瞬间光亮起来,好不容易才破涕为笑,伸出纤细的双手,紧紧环抱住他。
那么多年了,她还以为白等了、还以为看错了人、还以为就要为他伤心至死、孤老终生……
「所以,你会娶我?」她忍不住问了又问:「真的会娶我?」
「我会娶你。」这个小女人,真教人心疼。「真会娶你。」他允诺。
「什么时候?」罗梦退了开来,仰头追问着,己经爱慕多年、等候多年的男人。
他伸出食指,点住她的唇办。
「梦儿,先别问。」
「但是……」啊,好难。
「嘘。」他黑眸凝深,再度嘱咐。「有点耐心。」
「那么,你总该先告诉我,为什么那时说不要我?你真正的意思又是什么?」她转了个方向,还是想弄清楚。
沈飞鹰望着她,许久许久之后,只回答了三个字。
虽然,仅仅是三个字。
但是她己经明了,这就是他的承诺。
「相信我。」
第13章(1)
五月,南方的气候渐渐热了。
不过即使再热,罗梦的穿着还是比照京城,素雅的白衣白裙,绣着婉约的白色牡丹,衣料恰能适应南方夏季,就算有几天更热些,她也没有再穿过,像在海皇岛时,那般轻薄凉透的衣裳。
她在心里窃喜着,知道沈飞鹰介意——何止是介意,他可是把那些轻薄衣裳都撕碎了呢!
更何况如今她所穿的,可都是他远从京城,替她带来的衣裳。
原来,在小岛后头,还停了一艘船,他备妥了衣裳与吃食,全是她常穿的、爱吃的,连鞋袜都没有缺。
确认他的情意,再看见他千里迢迢,为她带的东西,不需要去吃果脯或蜜饯,就整个人都甜得快融化。
为了不惹怒心爱的男人,她又恢复得规规矩矩,像是之前那衣衫轻薄,胆敢坐在海皇大腿上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
要说可恶,她可以是最可恶的女人。
但是,要说可爱嘛,她绝对也可以是最可爱的女人。
搭着船乘风顺势,海上只有两人,依偎缠绵,浓情无尽,根本懒顾日出日落,她的娇羞也能引得他狂乱,他的温柔也能教她泣嚷,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凡尘俗事都消弥无踪。
直到登岸之后,他倒是收敛得快,又恢复冷静从容,陪同她换船为车,亲自驾着准备好的马车,往京城的方向前进。
反观罗梦,却难改娇慵,芳心酥软,时常望着他宽阔的肩、强健的手臂、粗糙的指,就会想起在海上的欢爱时光,绝美的脸儿总是红润润的,娇得更添三分诱人。
白昼里他正襟危坐,夜里就不是「放肆」两字可形容的了。
不过、不过……罗梦愈想愈娇,心儿怦怦乱跳,就是爱煞他的放肆,贪看他失控时的模样、贪听他狂野时的咆哮。
难怪,连大胆的龙无双,提起闺房之事,有时也会羞得支支吾吾,顾左右面言他,毕竟这是最亲密的事,只该属于情人之间,有许多许多只想藏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
罗梦咬着嫩红唇办,心里多么希望,这段旅程不要结束。
看得出来,沈飞鹰也有这心思,否则他就会带着她,搭船从大运河由南而北,不但时间短,也舒适得多。
但是,他却选择了马车,违反往常的行径,更是不合理。
这个举止她没有说破,一颗玲珑剔透心却早就明白,更证明他的情意非假,也贪恋着与她相处的时光。
有意无意的,他们走的路径,总会偏离大城,稍稍绕路而过,避开热闹繁杂的人群,乡野之间的风景,倒是更有安宁的美感,处处绿田翠桑、叶陌纵横,偶尔看见村童们玩耍,或老夫老妻,携手走在田间。
「会觉得闷吗?」沈飞鹰一边驾车,一边还不忘问着,望向身边小女人的黑眸里,满是暖暖情意。
罗梦乌黑的水眸,滴溜溜的一转,提着裙子站起,从马车里头,坐到他的身边,亲昵如小鸟依人。
「比起舒适,乡村不比城镇。」她抬起小脸,红唇噙着笑,双手圈着他强健的右臂。「不过,这景色我看着,却觉得新鲜。」
「怎么说?」他缓声问着,黑眸中竟有些莞尔。
「因为啊,论起繁华,我在京城看得多了。」不只如此,京城里人多,每当她出现的时候,总有旁人围观。「而且,这些年来,爹爹跟你都护着我,就算去郊游踏青,也劳师动众,哪里能有这么悠闲?」
沈飞鹰的薄唇微弯,浅浅的笑着。
「鹰,你是故意,要让我瞧瞧,这样的风景吧?」望着他的笑,她柔声问着,又靠回他的手臂上,眷恋的依偎着。
他不答反问,不像往常那么严肃。「你说呢?」
罗梦眨了眨眼,红唇也弯弯,故意说了谎话。
「我不知道。」
「你会有不知道的事?」
她又笑。「偶尔会有啊!」
「什么时候?」他可不信了。
「事情与你相关的时候。」她仍是笑着,说的却是实话。
沈飞鹰静默了一会儿,怜心又起,他比谁都更知道,她的确事事聪明,聪明到连他都能欺瞒,却只因为听见,他说的一句话,就逃到海皇岛去,用气恼掩盖心痛时,反倒教他轻易看穿。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这个小女人,是如此在乎他。
放开左手的缰绳,沈飞鹰抬起手,将她圈绕到身旁,相贴得更近些,感受她的温香软玉,爱怜得难以形容,暗暗发誓要守护她一辈子。
不过,情意虽明,有些事情他还是不能不问。
「梦儿。」
「嗯?」她软软呢哝。
「是谁帮着你,将那场戏做得周全的?」他看向前方,语气平和。
她静了静,把玩着他的发梢,反倒问着。
「你怎么不问,是谁秘密掩护我,躲到海皇岛的?」她没有正面回答,像是初踏沼泽,还在试探深浅。
「这个不用问。」他非常肯定。
「喔?」她拖延着,唇边有着笑。「说不定你猜错了。」
他斩钉截铁的说出一个名字。
「龙无双。」只有她有这能耐、这人脉,还有天大的胆子!
眼看事情被揭穿,罗梦没有辩驳,只是笑笑的提醒。「别忘了,她是护国公主。」
「这就是为什么,她现在还能活着的原因。」在他眼里,那女人的所作所为,都该死上几万遍了。
她掩嘴娇笑。
「那我呢?」比起龙无双,她可是不不遑多让,许多惊世骇俗的点子,还是她提出来的。
沈飞鹰哪里会不知道?龙无双可恶,但抱在怀中的可是心爱的女人,都说偏爱偏爱,有了爱,当然就偏心,虽说罗梦同罪,但大部分的计谋,还不都是为了他?
她的错,他愿意概括承受。
「你是我的。」他说得有些凶狠,将她搂得更紧。
见他明明知道,却没有半句指责,她心头暖甜,娇滴滴的攀上他的肩膀,坐到他怀里去,不需要他再问,主动就说出「共犯」是何人。
「是公孙明德协助我的。」唉啊啊,所谓物以类聚,他们两人交的朋友,不都半斤人两吗?
握缰绳的大手,稍稍紧了一紧。
「果然是他。」说是询问,其实他早己料到。毕竟那一夜,公孙的劝言,己经让他听出端倪,虽是多年交情的挚友,他也知道那男人是万年不出其一的千古贼相,就是因为他懂公孙,才知那公孙明德,只要是为了国家、为了万千百姓,能将任何人都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