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言情小说 > 告别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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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年纪渐长,很多事情慢慢看淡,也比较能体谅了,才开始回家走动,终究是父女,不谅解又能怎么办?真恨他一辈子吗?血缘实在是世界上最文明也最野蛮的暴力,你想不打落门牙和血吞都不行。」

  「这几年,看着他新生的白发,想起他曾经多么疼爱我,为了我一句话放下忙碌的工作赶来,不错过我的九岁生日,再连夜赶最快的班机回去,一掷千金博女儿笑,这些年把我当成掌上明珠宠着、疼着的心意,一点一滴不容抹灭……我想了又想,唯一能为他做的,或许只有试着去接纳那几个他也深爱的家人。」

  「其实回头想一想,这对那两兄妹也不公平,同样都是我爸的孩子,我是三千宠爱被呵宠宝贝地成长,他们却顶着私生子女身分,连父亲是谁都不能承认,又如何能心理平衡?好不容易进了家门,我那么不谅解的态度,他们会有不安全感也是可以想像的,这样一想,要计较什么也不忍心了。」

  「所以后来,很多事情能让、能避、能退的,就由着他们去争、去取、去夺,一退再退,忍让到最后,才发现,那个家几乎已无我容身之处了……」

  「去年,继母拚着高龄产妇的危险,硬是替父亲又生了个小女娃,父亲老来再得女,欢欣感动之情溢于言表。但看着那一家五口,我从来没有一刻如当时那般,深刻感觉自己只是外人,融不进那温馨得刺痛双眼的画面之中。」

  「汪咏靓,你是笨蛋吗?」齐隽不可思议地瞪我。「家都被侵占了,还管人家是不是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不意外,杨季楚曾经也给过我类似的评论。

  「可是齐隽,那三个人也是我爸的孩子,而那个女人,是拚死替他生孩子的人,你要他怎么办?他不是笨蛋,不会不知道他们有心要逼退我,只是他对他们有亏欠,对我又难交代,怎么做都不对。」真的,我能理解,只是有的时候,难免觉得孤单。

  难得今晚,有人愿意听我说心事,就什么都隐忍不住了。

  大概是我的表情真的太脆弱、太可怜了,他静静凝视了一会儿,仍是伸掌轻拍了下我的背,传递轻柔抚慰。

  我丢开怀中的抱枕,将额头抵靠在他肩膀,闭上眼睛。

  他是没有家,我是有也形同虚设,我们这样,算不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齐隽,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没有马上回答,凝思了一会儿才开口。「大事精明、小事迷糊,外表看起来像椰子壳,坚强、聪慧、无坚不摧,像是什么都难不倒你,其实都是撑起来的,骨子里软得像水一样,懂得体恤别人的难处,一点都不像被娇宠大的千金小姐,对别人的事情考量得无微不至,对自己反而得过且过,还有——你很孤单。」

  最后四个字,几手引出我的泪水。

  还好,这些年的功力不是白练的,在鼻头发酸时,就警戒地逼回去了。

  「胃还疼吗?」

  我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退离他臂膀,探手取来一旁桌上的物品,抽出压在会文夹下的纸张。

  「我让助理过滤了几间租屋资讯,这三家还不错,你先看看。」

  他神情有一瞬的呆愣,延迟了数秒才接过。

  「如果你没有其他想法,我再联络房东,周休跟你一走去看房子。」

  「我住在这里,会为你带来太多困扰吗?」他看也不看手中的租屋资讯,目光定在我身上。

  「当然不会。」事实上,日子从来没有这么舒爽过,晚归有人留灯、有人倾诉心事、有人探问关怀,早上睡过头还有人叫起床、准备早餐……

  这些全都不在原先的预期中,在他还没出现以前,我不晓得自己原来是怕孤单的,现在却一点也不想再回到过去的日子。

  「我没有赶你的意思,事实上,它在我抽屉里压两天了,以个人私心来说,我比较希望你住下来,但这是我答应过你的,所以还是觉得应该要跟你说,尊重你的想法。」

  我审视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问出口。「如果要你住下来,会太勉强吗?」然后很快地补充。「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想搬出去也是可以的——」

  他打断我的声明。「如果你不觉得困扰,我当然也不会觉得勉强。」

  「是这样吗还去……」意思就是,他同意住下来了?

  确认他的心意,我舒眉一笑——「那么,欢迎你,新室友,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一旦确定要住下来,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妥善的规划了。

  三十坪的房子,一间主卧室,一间客房,另外一间则是平常处理公事的书房,已经挪不出多余的空间,于是我考虑了一下,决定从书房着手,将空间重新调整,一半由我使用,释出另外一半的空问,作为他练琴的地方。

  这当中,弄了一个系统柜供他放置琴谱及私人书籍、杂物等,还有琴谱架、防潮箱……一般我能想到的,大致就是这些了。

  喔!还有,重新施工加强书房的隔音,他随时想练习时就不必顾忌太多。

  问他是否有思虑不足之处,他则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我,说:「你其实——不必做到这样。」

  姑且当是感动好了,我收下了。

  我不觉得自己有做很多,一个音乐家要让他无后顾之忧,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我还担心太简陋了。我这个人做事从不喜半调子,既然决定要帮他,就会做到尽善尽美。

  严格说起来,要说齐隽的存在没对我造成任何困扰,那也不尽然。

  例如,近来就有些风声传到父亲耳中。也许因力自身形象崩坏,要义正辞严来质询我显得立场不稳,只能婉转探问。

  不过光是这样,就够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对于我的做法,他是不同意的,一非亲二非故,何苦为他做这么多?

  这年头,世态炎凉,好人本来就不好当,损己利人不打紧,到头来反弄得自己一身腥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这些我都懂,父亲为女儿好的心情我也明白,只是要我放手不管齐隽,怎么想都于心不忍。

  父亲虽不苟同,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许是于心有愧,这些年他对我的态度总有点放软姿态,刻意地讨好迁就,几乎不曾疾言厉色说过我一句。

  至于生活方面,小改变也是有的。

  以前可以清凉睡衣穿着满屋子走动,现在家中多了个男人,总是得收敛些,性感睡衣全数封箱收起,换上保守的居家服。

  虽然我不认为齐隽会对我有遐想什么的,他那前女友虽只是惊鸿一瞥,也牢牢记在脑海里了,青春貌美、娇滴滴的大美人一个,比起人家,我还差上一截呢,更别提我年纪虚长了他五岁。

  这么嫩的一株草,啃了会遭雷劈的。

  但是,我考量了这么多,却忘记一项铁律——凡事总有意外,蓦然回首,莫非定律永远在灯火阅珊处?

  第2章(2)

  这天下班回来,齐隽在厨房洗莱,我顺手将随身的物品往沙发扔,进浴室洗个舒服的热水澡松弛筋骨。

  泡澡泡到一半,好像隐约听到手机铃声在响,而且是……

  我停下动作细细聆听一会儿,连忙跳起,冲净身上的泡沫,来不及穿上衣服,寂静了片刻的专属铃声二度响起。

  妈的,杨季楚,你真会挑时间!

  顾不得太多,我随手抓了浴巾往身上裹,快步冲出浴室,沿路太匆忙还不小心撞到桌角,踉跄地跌坐在地上,跌掉了头上的鲨鱼夹才滑垒成功,有够狼狈。

  「喂?」反正他看不到我披头散发的可笑模样,我还是可以尽情虚伪,想像自己正坐在餐桌上品尝红酒,从容优推地接听电话——

  如果不是齐隽闻声走出厨房,瞠目结舌地瞪着我的话,我想我可以表现得更不心虚一点。

  「喔,大忙人,你还记得今天我生日啊,小女子受宠若惊啊。」我摆出「这怎么承担得起」的死相调侃他。

  「我们汪小靓姑娘的生日,仅次于高堂大寿,小的怎敢忘?」另一端传来柔柔沉沉的低笑声。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那道性感好听的独特音律,光听就想念得几乎眼眶湿润。

  「去你的,我又不是你妈,杨大孝子不必向我拜寿。」

  无论心中有多酸楚,嘴上回应的永远是云淡风轻地自然,练了这么多年,都成精了,有时都佩服自己能掩饰得这么好,不透一丝眷恋。

  「怎么样?今晚有安排浪漫的烛光晚餐之约吗?」

  「没啊,姑娘我滞销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都开口了,就算有,也会当没有来处理。

  「那么,能赏我这个荣幸,邀你共度这个美好的夜晚吗?」

  明明心跳已经渐失原有的频率,嘴上还在耍贱。「嗯,我得看看施主行善积德的福泽够不够深……」

  「焚香沐浴,斋戒三天,还点了光明灯才来打电话,信徒绝对够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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