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妹咄咄逼人的指责中,骆晓花逐渐拼凑出事情的大概。
“你不是很怕蓝副总吗?其实那都是装出来的吧,竟然敢跟他投诉我……”
“我没有。”再怎么不计较,再怎么好脾气,她骆晓花也不能任人污蔑。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她不允许别人将莫须有的罪名赖到她头上。
“还死不承认。”小妹双手环胸,从鼻子哼出气来。
“本以为你看起来笨笨的,而且还常常摆出一副‘跟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同事’的蠢样,应该很好欺负、很好占便宜,结果并不是如此,看来整个八楼心机最重的就是你,算我倒霉栽在你手上!”
骂完想骂的话,小妹便头也不田的转身离开,留骆晓花一人楞楞待在原地。
原来这才是小妹的真心话。
她把小妹当成好同事,愿意相信她编派的谎言,留下来帮她做事结果她的一片好意真心,现在却被质疑。
她看着小妹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难过。看来两人从此不可能是“好同事”了……
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深深呼吸好几口,最后勉强回到工作岗位上。
然后她想起蓝曜曾对她为人处世的批判,他说她是笨蛋、是烂好人。
看来他没说错,他说的对极了……
***
六点整,蓝曜踏出办公室,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开着他的银灰色宾利跑车离开。
正值下班时间,街上都是赶着回家的上班族。
而他,没那么好命。他正要去拜访一位客户——有美腿名模之称的白美翎,她透过朋友找上他,希望他帮她设计新购入的豪宅。
本来他并不想答应,因为最近手边跟建商合作的案子太多,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个人案件早就都转,由公司内部其他设计师负责,但碍于介绍者是一位他相当敬佩的长辈,他也只好答应下来。
接名人的case,最麻烦的就是要乔出彼此都有空的时间。
像现在,白美翎的助理临时通知他,说白美翎晚上有空,想约他一同共进晚餐并讨论室内设计内容,就算已是下班时间,他仍得赶去。
车子出了停车场不久,马上被堵在第一个红绿灯路口。
蓝曜不悦的皱起眉,塞车让他心情不好。
他真的很讨厌在交通尖峰时间塞在车阵里,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让时间白白流逝,所以就算此行是要跟美腿名模吃饭也让他高兴不起来。
绿灯亮了,但前方的车子依旧一动也不动。
很好,这下子有得等了。
蓝曜烦躁的爬了爬发,视线往一旁的人行道望去……
咦?那不是卷发总机小姐骆晓花吗?瞧她走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再细看,她的手不时揉着眼睛,蓝曜不禁狐疑的直盯着她。
不对,她不是在揉眼睛,而是在哭,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擦拭眼泪,步履蹒跚。
她为什么哭?
“叭”!后方的车子猛按喇叭,蓝曜回过神来,赶紧放开煞车,让车子随着车潮缓缓移动。
他的车子正往前走,骆晓花也是;她走得很慢,他的车子速度也不快,于是车子跟骆晓花,一个在马路,一个在人行道上,平行的前进。
因为这样,蓝曜得以将骆晓花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她似乎哭得很伤心……
扑——通!
他的心脏又像上回那样漏跳了一拍,抚着胸口,蓝曜充满困惑。
突然,一滴雨水“咱答”滴落在挡风玻璃上,蓝曜还来不及反应,济沱大雨在下一秒钟倾盆而下。
因雨下得急,行人纷纷冲进骑楼或附近店家内躲雨,只有那个卷发小笨蛋仍然在大雨中走着。
搞什么,她难道笨到不知道要躲雨?竟然任由大雨打在她瘦弱的身上。
蓝曜一急,也顾不得此时因为大雨而塞得更严重的路况,他将跑车往路边一停,拿伞开了车门就冲下车,大步跑到骆晓花身旁,揽住哭到眼睛都红肿的她,再迅速将她带回车上。
***
她真的很伤心、很难过。
真诚的想帮助同事却反被嘲讽,小妹说她才是真正心机重的人……她哪来那么大本事啊,以她的脑袋想要耍心机恐怕做不来吧。
一番的好意全遭到误解、自己被骂都无所谓,真正难堪的是,她把小妹当成好同事,人家却只是在利用她的天真而已。
想起蓝副总曾警告过她,她自以为的付出,别人未必会心存感激。
她从不需要别人感激啊,但是也请别这么重重的伤害她,她承受不了……
骆晓花一直忍着不哭,忍到下班,虽然她想要忍到回家,独自一人时才大哭特哭,但她实在忍不了了,一离开公司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低着头,默默的擦着眼泪……
怎知,老天爷似乎还嫌她不够可怜,竟突然落下大雨。
她闪躲不及,也不必躲了,因为她全身早已湿透。
大雨让她分不清楚脸上的湿意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造成,她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呆楞地任凭雨水落在身上,直到一道充满怒气的吼声将她唤醒。
“骆晓花,你是在耍什么阿呆啊?”
是蓝副总,他撑着一把大黑伞,怒气冲冲的将她拥入怀里,强迫狼狈落魄的她往前走,再将她塞进他那看起来很高贵的车子里,他则绕到驾驶座,打开车门将伞收起丢入后座。
蓝曜的动作利落,没说什么就重新发动车子,驶入空塞的车潮中。
而后,他一只手越过椅背,从后座捞出一条蓝色大浴巾丢到骆晓花身上,再拿出一盒面纸供她用。
“哭吧,想哭就哭,哭大声一点,我会当作没看到、没听到,你尽量哭吧。”猜不着她为何哭泣,而他,也不懂如何安慰哭泣的女人。
他只能让她想哭就哭,把悲伤发泄出来。
骆晓花也实在很听话,看他真的专心开着车,没理会她,她便将蓝色大浴巾盖住头,抱着面纸盒,放声大哭……
她应该哭了很久。
哭到雨都停了,塞车的状况也解除了。
在她抽出第N张面纸擦拭最后的眼泪,打了个嗝,终于停止哭泣时,蓝曜瞅了她一眼,将车子停在最近的一家便利商店前。
“哭完了?”
“嗯。”她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那等我一下。”
蓝曜下车,先是打电话给白美翎的助理,说他临时有要事无法赶过去,改天再请白美翎吃饭赔罪,然后才走进便利商店里。
不一会儿,他回到车上,将一瓶海洋深层水递给骆晓花。
“补充些电解质吧。”他还是头一回领教女人的哭功。“你还真会哭……”
他带点惊恐的语气,让骆晓花噗吓一声笑了出来。
“会笑就好,坦白说,你笑起来比哭好看多了,人都已经长得这么普通,就不要再哭只会让自己变更丑。”
蓝曜就连说安慰的话,听起来都有损人的意味。
他摸摸骆晓花因为被大雨淋湿而塌得一塌糊涂的卷发。“还有你的头发,下回烫发要慎选发型师,别再烫成爆炸米粉头的样子。”
骆晓花的眼角一抽,说:“我没有烫过发这是自然卷……”
顿时,车内一阵尴尬。
第4章(2)
蓝曜那不敢相信又震惊不己的神情,让骆晓花终究忍俊不禁。
“哈哈哈……”她捧腹大笑起来。
没想到很机车又爱训人的蓝副总,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看骆晓花大笑的样子,蓝曜的心又无预警的“扑——通”了一下。
真的很怪,最近他的心脏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蓝曜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骆晓花有所警觉的赶紧止住笑。
“我好像太夸张了……”她这么肆无忌惮的笑他,是想找死吧……
蓝曜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你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哭得如此伤心?”
骆晓花咬咬下唇,斟酌了一下才说:“跟同事间……有点小误会。”
她不想说得太明白,也不能怪蓝副总将小妹叫去训话,让她在小妹面前百口莫辩,毕竟站在老板的立场上,他是有资格这么做的。
“你一定很想笑我。”
“我为什么要笑你?”
“因为我曾说得信誓旦旦,说不介意帮同事的忙、不介意被同事占便宜,甚至说被骗也就算了……可是事实证明,我还是做不到自己所说的那样。”
“那你会因为今天的这件事而改变想法吗?想从无心机、不爱计较的骆晓花变成爱耍心机、事事计较的骆晓花吗?”
“我……可能没办法。”骆晓花摇了摇头。
她觉得耍心机很花脑筋,爱计较更是累人,她做不来,也不想去做,她不愿意改变自己。
本以为蓝副总会说她没救了,没想到他却说:“这样也好,保持原状,做你自己就行。”
他这么说,还真是让骆晓花大大的感到意外。他不是一直嫌弃她没原则吗?怎么会……
骆晓花的头上冒出一堆问号,一直到蓝曜开车送她回到家,她都还想不透。
看来她的脑袋果然不太灵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