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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刚进宫,皇上劈头就是一阵喝斥,说他纵容家人收受银两企图掩盖河工的疏漏,见河工有错竟也不马上进行处理,他不解询问,才明白那些是先前御史上书弹劾他的内容,说的有凭有据,只差没人证说是亲眼目睹。

  虽然他入京也不过才一年,但不是没看过别人被罢官抄家的场面,不说那些下人们都四处奔逃,有些甚至还抢了主人的东西走人,就是一些家眷小妾也都巴望着能跑就跑,没有半个肯留下来。

  看过了那些经历,他在听到皇上拟的那道旨意时,心中不是不忐忑的,即使他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她不会那么做,甚至反复的对自己说,她的性子不会让她如一般人那样慌乱,他的心还是无法安定。

  见到黑夜中她提着灯笼慢慢朝他走来,他无法说明那瞬间的感觉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想要紧紧的抱着她,想确定这不是他的幻觉。

  富锦春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可听到了最后,刚才的缠绵情意顿时去了七八分,忍不住推了他几下,忿忿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是那种没良心的女人吗?以为我之前承诺你一年的期限,现在看你没了官做,就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吗?原来在你心底我是这样的人?!”

  他虽然看不清她脸上愤怒的神情,但是她推他的力道还有那咬牙切齿的语气,还是让他清楚知道她有多生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从在宫里听皇上下旨时就开始担惊受怕。”他搂着她,声音低低的没有起伏,但不难听出话里的不安来,“我总想着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又想着这世上本来就是同享富贵的多,共患难的少,这样东想西想,才会有了那种糊涂的念头。”

  富锦春本来对于他的不信任是心里有火的,还想着枉费她替他担了半天的心,他却这样看她,但听他解释了这一番话,心却又软了下来,乖乖的让他抱着,只是还鼓着腮帮子,又忍不住哼了几声,摆着架子想让他来哄。

  但欧阳祎以前没把女人放在眼里过,自然对女子的心思是一点都不懂,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仍在生气,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办法,只能沉默以对。

  突然之间两人沉默了下来,最后先开口的还是富锦春。

  “你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才收到你已经回城准备进宫的消息,没多久就有人上门来宣旨说要罢官了?”她抿了抿唇问道。

  唉,她就是被他给吃得死死的了,见他连一句哄人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竟然也当作事情就这样过了,还自己先开口转了话题。

  说到底,她就是心软的毛病又犯了,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就先替他搭好了梯子给他下。

  欧阳祎一听到她的问话,心中暖暖的,却又对自己曾经那样怀疑她而有些愧疚,不禁语气又放柔了起了主动的道歉。

  “是我不对,我明明知道你的性子,却又说这样的话……当时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心底却慌了,我甚至在想,幸好你那时候没直接答应了我,你和我家签的也不是死契,就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有一条活路在。

  他话没说完就被她捂住了嘴,她气恼的说:“欧阳祎,你又说这种话?!我当日没直接应了你,难不成是存了这种心思吗?我如果真爱上了一个人,就是死我也会跟着,怎么会想自己一个人没有生气的活着?!”

  她斥责到最后声音竟有几分哽咽,让他脸上平淡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将她搂得更紧,她也用力回抱着他,像是想借着这个拥抱来证明彼此的心意一样。

  他沙哑着声音,慢慢的在她耳边低喃着,这是他第一次或许也是他最后一次说的情话,“我也是一样,只愿与你生同一个裳,死同一个椁。”

  富锦春听了这难得的情话应该是要欢喜的,只是心中越欢喜,眼里的泪却越落个不停。

  他听到她啜泣的声音,忍不住低头急问:“怎么了?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她腻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抽噎着声音回答,“没事,只是想起我爹和我娘了,小的时候,我也听过这首词,没想到还会从你的嘴里再次听见。”

  从前她玩泥巴时她娘常常会笑着念这首从中土大国传来的〈我侬词〉,以前不懂,只觉这词听起来可爱,直到她爹过世没多久,她娘也像词里说的一样跟着去的时候,她才明白这里头说的那种情有多深、有多重。

  时隔十多年,就在她以为自己可能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良人时,他却突然对着她说了同样的词,她就忍不住落下泪来了。

  是喜是悲她已经分不清了,或许喜的成分多一些吧!因为她幸运的能够得到这和她有一样心思的人,也得到她早已不敢奢望的深情。

  欧阳祎是知道她父母已逝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温柔的吻了吻她的发,轻喃着,“傻子,这有什么好哭的,你若是想听,我还可以多念几次。”

  她轻笑,“多念几次倒是不用了,你就从头把那词念一次给我听吧!好多年了……我都快不记得那词的许多句子了。”

  他淡淡一笑,搂着她,在她耳边低声开始念着,“你侬我侬,式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合,再捻一个你,再塑二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裳,死同一个椁。”

  她在中途也轻轻的跟着念起了这首词来,月光下,她看着彼此的眼,似乎那眼里的深情和温柔都寄托在那词里,透过那你一句我一句的念诵传达到两人心中。

  月夜里,他俩执手相对,一次次的念着那扣人心弦的词句,像是请月娘见证了彼此的心就像词中所述一样缠绵不断。

  第9章(1)

  一早起来,富锦春虽是想到昨夜的事情就还有些羞涩,但是安排好府里的事后,就连忙和欧阳祎两个人来到了书房,将这些日子他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大略的说了下。

  欧阳祎沉默了半晌,一开口也不先说想法,反而说起昨日他进城后的事情。

  “我一进宫里见了皇上就被劈头痛骂,说我收受银两,企图掩盖河工不力,罔顾百姓的性命,还把那些御史弹劾的奏折都给我看了一次,而我确定我没做过那些事情,便求了皇上让人来府里找证据,但那些奏折上写得有凭有据,更别提又搜出了那封信,皇上即使有想法,表面上的惩戒还是要的,才会有这道旨意下来。”

  富锦春听了皱着眉头说道:“这些事情放在一起看,怎么好像说不太通,还有那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也是个问题。”

  他这书房平常可不会随便让那些下人进来,家里人对书房也没兴趣,除了他们两个人会常来以外,根本就没人有机会把那封信放进来。

  欧阳祎心中其实有了一些推论,只不过听她这么一说也忍不住想听听看她的意见,故笑看着她,“喔,哪里说不通了?”

  富锦春皱着眉,扳着手指说着自己的推论,“那封信还有二少爷身上多出来的那些银两肯定是有问题的,而那奏折弹劾的内容也是真的。我本来想那些银子是有人送来要陷害你的,好当成弹劾的证据,但是我想了想又觉得奇怪。因为从二少爷的话听来,那些人给银子是对你有所求,说不定就是先前负责河工的人贿赂你,要你保密,可既然如此,又何必弹劾你?”

  她越想越头疼,只觉得事情好像都缠在了一起,让人难以一窥全貌。

  欧阳祎笑着看她苦恼的模样,觉得这样的她真是太可爱了,忍不住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头,轻声解释着,“你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事当成同一批人做的,自然是觉得矛盾了。”

  富锦春一听这话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眼睛吃惊的一瞪,“你是说……”

  “嗯,就我推测,这件事情至少是两路人马做的。”欧阳祎神色淡然,慢慢的说道:“一路应该是之前负责河工的那群人,他们贪污导致河工修护不力,想遮掩事实,另一路就是想把之前那些人做的事翻出来的人,后者知道前者想要送银子贿赂或拿我弟弟的事威胁我,便把这件事直接报到皇上那里去,这样一来,皇上震怒之下或许就会彻查到底,如此后面那一派人又可博得好名声,又可以让他们的人补上空缺。”可谓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富锦春忍不住咋舌,想不到这其中竟然如此的复杂,“只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那些人事他们的,却莫名其妙把你给拉下水!你也真是的,干么不相这些事情告诉皇上,也不会有昨天那道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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