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师门的内功虽然厉害,但在练到紧要关头,都会遇到一个关卡;倘若那一关过不去,轻则功力全失,重则丧命。
他们不必怕死,但死亡本身就不是个愉快的过程。而且同化前世的记忆可能出现问题,投生之后要成长到有自主能力又得一段时间,更别提其他林林总总的变量,当然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她一直以为功力比自己高的玉衡早已过了那个坎,难道还没有?
「卦象中有凶险,但不是死劫,」天机没有焦点的眸游移,准确地对上两人的眼睛。「这是他这一世的命数,如果不这么度,可能还会有更凶险的,所以让他遭这一劫,不全然是坏事。」
「可是我们起码能找到他,陪他一起过关啊!」瑶光心焦地道。
「这倒是有理。」开阳两手往后脑一枕。
其实要让他说,他是站在天机那边的。跟什么「命数」,「劫难」无关,纯粹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也没有几个人弄得死那个小子,所以让那眼高于顶的家伙吃点苦头也不算坏事,哈哈哈!不过瑶光大美人担心成这样,算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天机摇了摇头。
「时机一到,他自会和我们联络,你就安心等吧!」
*****
「我们得带他去医院。」
「我们不能带他去医院,你忘了他要报警吗?」
「不然让他死在我们公寓里,问题就比较小吗?」
这些人真吵……
「其实我有个办法。」
「保罗,我不想听你的办法。还有,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风头过去之前,不准你们三个聚在一起吗?」
「嘿!这一点不公平。」
「人生本来就不公平。」顿了一顿。「听着,保罗,你们不是坏孩子,问题是每次你们三个人碰在一起,就像恶运的大磁铁,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会自动吸过来。我们最近最好低调一点,大家各自回家去,别急着联络,等风头过去再说。」
「……也好,我们去街上探探有什么最新的消息,过两天再联络。」
「你们……。嗳,算了。」
总算可以安静下来了吧?
「山米,我们得好好讨论一下『友情』这件事。」
啊,又开始了,该死!
床上的男人决定从深眠中挣扎出来。
「啊啊,香娜,他好像在动。」
废话,我又不是死人。
「废话,他又不是死人。」
约翰。史密斯张开眼睛。
内息在静脉内隐隐流转,走到坛中立刻一滞,他没有硬催,慢慢吐息,确定四肢百骸间没有纠结的气团。
状况算好了一点。
他掀开被子,慢慢地坐起来。
两双瞪大的眼睛在床旁边看着他。约翰。史密斯谁也不看,先扭了扭手脚,确定活动自如。然后他发现身上未着寸缕。
这种小事对他完全不是问题,他直接站起来,直接走进走廊对面的浴室。
香娜的唇发干。
史密斯先生不穿衣服的样子真的非常养眼……。
「啊,未成年不宜。」她想去遮山米的眼睛。
「我是男的,他有的我都有好吗?」虽然可能有一点尺寸上的差距。
「你该上学了。」
「我不能让你单独和他待在一起。」
「我不会单独和他待在一起,我半个小时后也要出门上班。」她把弟弟往门口推。
「不行!」山米的脚陷进地毯里,比她更坚决。
香娜相当惊讶。她的老好人弟弟几乎不懂得「拒绝」两个字如何写,也因此老是被保罗那两个坏小子利用。
某方面她一直觉得弟弟软弱的个性是自己的责任,因为他们有一段时间仰人鼻息地走过来,有的孩子是因此变得自尊心过高,性格蛮横,有些则像是山米一样,委曲求全,变得不擅长面对冲突。
她看着弟弟想保护她的神情,突然有一种好骄傲的感觉。
「你长大了,山米。」她抱住他大哭。
「……」这是山米。
「……」这是刚从浴室里走出来,要问有没有干净衣服换的男人。不过他决定还是退回去比较安全一点。
女人!
「放心吧,我知道该如何处理。你先去上课比较要紧。」她吸吸鼻子,拍拍弟弟肩膀。不知不觉间,山米都比她高了呢!
「不,我们一起等他出来。」山米坚决地道,「等确定他真的离开了再说。」
无奈的香娜只得和弟弟回客厅里坐下。
过去几天,他们姐弟俩已经讨论出一个共识:无论史密斯先生遇到什么问题,那都不是他们的问题。
虽然他威胁要报警,但除非他们姐弟俩真的打算把他杀人灭口,否则他们也无法拿他怎么样,养他一辈子是更不可能!到底在他昏迷的这几天,是他们收留他的,没把他留在大马路旁变成观光景点,香娜只能祈祷他知恩图报,放他们姐弟俩一马。
第2章(2)
等了很久,水声停止,浴室里的男人却不出来。
他不会又昏倒了吧?香娜有些担心。
又过了一会,门终于碦嗒一声转开了。
走出来的男人整个头发削短了,身上除了一条围在腰间的毛巾,别无一物,神情依然对自己近乎全裸的情况完全不在意。
薄发,肌肉,英武,阳刚。只要是女人,眼光便无法离开这尊美得像戴维雕像的男人。
山米和他相比,犹如美工小刀对上一把威武的军刃,这就是男人和男孩的差别。
那男人随手拨拨柜子上的一迭账单,宛如他才是这个空间的拥有者。香娜猜想他不管到了哪里,一定都会立刻占领那个空间。
「你要不要拿一套衣服给史密斯先生穿?」她手肘顶顶弟弟提醒。
山米固执地扬起下巴,仿佛领域被侵占的小公鸡,即使力不能敌,还是要挺高脖子。
「好,好,我去。」她叹了口气起身。
男人依然对他们视若无睹,继续以眼光查探他们小巧的住处。
大门进来的右手边是一间开放式的厨房,中间只有一个中岛用餐台与玄关隔开,左边则是两人现在坐着的客厅。中间这条走廊走下去,右手边依序是厕所,香娜的房间,对面则是山米的房间。走廊底端有一个约双人床大小的储藏室。
纽约寸土寸金,这样小小一间公寓,已经是香娜能负担的极限。
「请。」她拿了一套衣服回来。
「谢谢。」这是他醒来第一次开口。
他比山米高了四寸,山米的运动裤穿在他身上像九分裤,宽阔的肩膀也将山米的棒球T——shirt绷得紧紧的。
换好了衣服,他光着脚走到开放式厨房,拿起煮好的咖啡壶为自己倒了一杯。
「所以,」他端着咖啡杯,臀部抵着流理台,从烟气蒸腾的杯缘看着他们:「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
「你是指,除了你带我们走了一些曲里拐弯的小巷子,一离开码头就昏倒的事?还是一昏就昏了七天,不吃不喝,甚至连呼吸都像停掉,把我们吓得心脏也跟着快停掉的事?或是一醒来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又吃又喝又洗澡的事?」她给了他热辣辣的一眼。「你再不醒的话,我已经准备要帮你包尿布了。」
现在想想,他真的已经七天没有吃喝排泄了耶!
男人决定不浪费时间跟一个老外解释「龟息法」,只挑了下眉,直指重点。
「显然在我昏倒之前,我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了?」
「……」香娜极有尊严地挺直背心,「你倒在一滩污水里。」因为他的眉依然挑着,她再加一句:「衣服是山米帮你脱的。」因为他看起来没有得到解答的样子,她只好再加一句:「后来我洗衣服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台故障的洗衣机,结果衣服就绞……咳!大不了赔你一套!」
没想到债主反被讨债,实在太下不了台。
男人看向她身旁的山米。
「她很容易激动。」
「偶尔。」
「有时候让人很困窘吧?」
「咳。」山米想到刚才被抱着哭的样子就叹息。
突然间这大小两个男人就惺惺相惜起来!顷刻前的敌对意识到哪里去了?
「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香娜决定重拾对自己有利的阵线。
「乖,」他拥安抚的语气道:「你去旁边坐着,让我们男人谈谈。」
香娜马上又想炸开。「你说什——」
「香娜!」山米突然按住她的手。
忽地,她在山米脸上看见一种近乎成熟的表情。
这在她羽翼下保护了十几年的小男生,而这陌生人只花了几分钟就让他领悟到身为一个男人的力量。
她的鼻子有些酸。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道,把咖啡杯往流理台面一放,低沉地问。
穿着过小的T-shirt和运动裤理应让他显得滑稽,他却自信得像穿着一身名家设计的衣衫一样。
这不是一个让外在衣饰影响他气势的男人,强烈的男性自信从他骨子里透出来,根深蒂固,仿佛会传染,山米的背心不由自主地跟着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