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恨蝶儿恨到想毁了眼前这座紫藤花架,毁去他们过去所有美好的点点滴滴,可现下不了,就让它继续留着,毕竟那些已足他生命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抹灭的一部分。
笑弯了眼儿的瑶光捧着酒坛,这回不敢大意,小口小口喝着清澈顺口的汾酒,喝了几口后,双颊开始发热,点头称赞。「真是好酒。」
玄勍御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抿了抿唇。「是不错。」
「咱们俩喝光这一坛,就分别回房去睡,如何?」瑶光拐个弯要他别再喝了。
「你担心我喝得烂醉?」她的温柔关切,对照出蝶儿的残酷无情,登时教他百感交集,涌现想将这份温柔永远留在身边的欲望。
「喝多了总是会伤身的。」
「伤身总比伤心好。」他有感而发,再狂灌一口酒。
「其实,她已经重新过她想要的日子了,你也应该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过日子。」她发自真心地劝他。
他摇头一笑。「要放下谈何容易,你不了解真正的我,才会说出这种话。」
「是你不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其实她一直都守在他身边默默等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玄勍御定定看着她良久,缓缓转过头,看着迎风飘摇的紫藤花,喝了口闷酒,依然拒绝让她走入他那充满罪孽、谎言以及权谋的世界。
他的拒绝非常明显,瑶光并未因此被击倒,她深吸了口气,扬唇微笑。「今晚月色很美。」
玄勍御哼了声,再喝一口闷酒,不愿看她。
瑶光静静看着面前盛开的紫藤花,不免想起苑舞秋,进入镇国将军府后,她才恍然大悟明白这座花架是为谁而造的,她真是打心里羡慕被他深爱的苑舞秋。
「所以美丽的月色你也不喜欢,你还是比较喜欢足以毁天灭地的狂风暴雨?」她故意拿他以前说过的话揶揄他。
本来拿着酒坛又要再喝闷酒的玄勍御愣了下,放下手中的酒坛子。「是啊,最好现在就来场足以毁天灭地的狂风暴雨,如此我便省事多了。」
「即使你在乎的人也在这场足以毁天灭地的狂风暴雨之下,你也无所谓?」她怀疑他真狠得下心摧毁他所在乎的一切,那是他心底最后一片柔软,一旦毁去,就会变得比来自地府的恶鬼还要可怕骇人。
「当她决定牵起君傲翊的手时,已身陷在即将掀起的狂风暴雨之下,这是她的选择,怨不得我。」他话说得无情冷酷,不去探究即将席卷京城的腥风血雨是否会将他曾经捧在手掌心的人儿摧毁掉。
他不要再在乎了,也什么都不要了,不要了……
瑶光陷入长长的沉默当中,眉头深锁,思绪陷入一片混乱。「难道事情真没有转圜的余地?」
「没有。」他回得简洁有力。
劝服不了他.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又使不上力,仅能袖手旁观,令她感到沮丧无助。
玄勍御摇头轻笑。「戚瑶光,你是个奇怪的女人。」
她疑惑看着他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老是为了与自个儿不相干的事在瞎操心,你应该把心力放在自己身上才对。」
瑶光很想大声告诉他,她并不是在为与自个儿不相干的事瞎操心,他口中所谓不相干的事全都与他有关,若非太在意他,若非太希望他能自泥沼脱身,她的心思何必绕着他不停打转?不过这些话全藏放心间,就怕说出后,他会嗤之以鼻,好不容易他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她不想又退回原点。
「我也有将心思放在自个儿身上,只是你没发觉罢了。」她是他最不在乎的人,以至于他不会了解他好、她就好这个最浅显易懂的道理。
性感好看的唇角怀疑地撇了撇。「是吗?」
「当然是。」瑶光说得非常笃定。
「喝酒!」懒得追根究柢的玄勍御再将酒坛递给她。
第5章(2)
瑶光接过酒坛,仰头小口小口浅酌,双颊因酒气浮现漂亮的粉红色泽,有点微醺,粉唇噙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偏头看着身旁的男人。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身边的男人又是她打从心底爱恋的,看来今日老天爷非常眷顾她,她这辈子的好运会不会在今天全用完?
粉唇微噘,抬眼望向明月,想要大声请求,千万不要让她一辈子的好运都在今天用完,她很贪心的,想要拥有他更多的关注,想要赢得他更多的笑容,想要常常和他如此轻松惬意谈天说地,她没做过坏事,倒是救过不少人,老天爷应当不会残忍剥夺她日后的好运吧?
「你又笑又愁的在想些什么?」她的表情变化之大,让他看了打从心里觉得生动有趣。
瑶光不好意思告诉他关于她的想望,干笑两声。「没什么,不过是在想今儿个天气真好,天上没有半朵云遮挡月儿,还可以看见满天星斗,真好。」
「既然觉得好,为何要发愁?」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他可不许她打哈哈。
「呃……」完了,这下该编什么理由?
突然间,面色凝重的铁万山行色匆匆来到庭院。
玄勍御眼角瞥见他的身影,立刻警戒地坐直身躯,不待铁万山开口,率先询问。「出了什么事?」
又急又气的铁万山双臂张扬,顾不得尊卑之分,直接开口质问:「少主,你今儿个怎么能完全不跟我商量就上镇国将军府?你不该被情感左右理智,这回你实在是太过轻率大意了。」
瑶光见气氛不对,黑白分明的眼儿滴溜溜来回看着玄勍御与铁万山。
「别急,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你面前?」玄勍御摆了摆手,要铁万山放轻松。
「现下是好端端的没错,但谁也料不准待会儿会不会出事,少主,你得出城避避了。」铁万山可没他来得乐观。
「铁伯,你太小题太作了,我闲着没事,何必出城?」他不以为意地笑了。
铁万山脸色紧绷地说出缘由。「少主,不是我小题大作,而是镇国将军府又派人来了,我想定是出了岔子,所以你非得出城不可。」
「怎么回事?」听闻镇国将军府又派人上门,带着醉意的玄勍御不再轻忽,头脑立刻恢复清醒,自地上跃起,黑眸进射出锐利精光,浑身紧绷,蓄势待发。
「详细情况目前并不清楚,那家了只说希望能请瑶光再走一趟镇国将军府。」铁万山转头看向不明所以的瑶光。
本来有些醉意的瑶光整个人像是被蜜蜂螫到,顿时清醒过来。「他们为什么要找我去?」
玄勍御看了她一眼,对铁万山说道:「回复镇国将军府的人,时间太晚,瑶光早睡了,明儿个再上镇国将军府。」
「我早让人如此回复,可对方坚持不肯离开,问他们有何要事,他们的嘴巴比蚌壳还紧,怎么也不肯透露,仅一再强调要求,要我们把瑶光唤醒,再晚他们都可以等,镇国将军府的轿子还在大门外候着。」
对方摆明今晚一定要带人回去,目前他们的行事仍得低调,在尚未摸透对方想做什么之前,不宜与之对杠。
玄勍御沉吟琢磨,镇国将军府再派人上门要人定没好事,瑶光这一去,极可能有去无回,他……要不要让她去?
铁万山早已作出决定,只消少主安然无恙,任何人都可以被牺牲.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对瑶光说:「瑶光,我晓得这样要求你太过分,但是,可以请你走一趟镇国将军府吗?」
话说得委婉,事实上已是不管她愿不愿意,都非得送她去镇国将军府不可。
倘若是苑舞秋出事,瑶光相信镇国将军府的家仆早明说了,正因为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使得前途难卜的瑶光心里也忐忑不安。
铁万山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她去,教她很难拒绝,只能无助地看向玄勍御,无声向他求援。
玄勍御对上她害怕的双眸,也开始犹豫不决,担忧起她的安危。
「少主,你得顾全大局。」看出他的犹豫,铁万山可不容周密的计划到了这节骨眼出岔子,倘若他们迟迟不愿交人,镇国将军府随意编派个名目包围这里,双方人马硬干,纵然赢了也是大伤元气,接下来想要一鼓作气杀进皇宫根本就不可能,眼下他们能做的,即是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先将瑶光双手奉上,拖延时间好让少主能平安出城。
此时一名门仆疾奔而来,微喘着气禀报。「少主、铁爷,镇国将军府的人态度变得强硬,一直追问我们何时可以请出戚姑娘,甚至语带威胁,说咱们若再不交人,会有更多人上门来『请』戚姑娘。」
闻言,铁万山心知不能再拖下去,重重踩向玄勍御的死穴。「少主,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难道你忘了宫家上下逾百口人是怎么死的?莫非你忘了十六爷与王妃是如何含冤而死?假若少主硬要在此时意气用事,谁来为十六爷与王妃报仇?少主,你真要让养育你长大成人的启先一家在阴曹地府感叹流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