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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能给她什么?他自问了一个晚上、推敲了一个晚上,心中没有正面的答案。此时她在眼前,面容这般可怜,欲言又止、目中含光,他还能坚持什么?所有的疑问和答案都被粉碎了,他只剩一颗心,铁汉亦有柔情。

  放下酒坛子,他悄悄地伸过一手,悄悄地握住她的,低声道:“招弟,我一定会回来,我保证,绝不会等到来年夏季。”那小手微冷,他大掌摩擦揉弄着,想将温暖渡给她。

  招弟满心颤抖,轻轻抬起头来,掀了几次唇,终于说出话来:“大哥,是我任性……我知道你有好多事要处理,很忙的,我虽万分想与你见面,想、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陪你喝酒说话,却知难以做到,如今一年见上一回,我该知足的……你别为了安慰我,想要我欢喜,又迢迢远路地赶回……是我在使小性儿,你别理会我。”

  “怎能不理?你是我、是我……”“义妹”二字已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他忽地不语,只是定定地瞧着,月光温柔似水,在她面颊上舞动。他上身像被施了法术似的,缓慢又迷惑地向前倾去,闻到她的发香、望着那对美眸放大再放大,她的红唇润泽,欲言又止的

  “大哥……”唇瓣嚅动,羞涩荡漾。鹰雄陡地清醒。

  两张脸几要贴上,他惊觉到自己的动作,赶忙放开她的手,直起上身,适才若有些醉酒,现下也退得烟消云散了。

  他心中对她生出原始的渴望,如今知道自己的情感,那般的渴望已无力压抑,直想将她紧抱在怀中,闻着她肤上的馨香,而姑娘的红唇如同绝顶佳酿,教他多想密密吻住,好好品尝。

  招弟脸蛋蓦地红了,又烧又烫,隐约感觉到两人间就要发生些什么,暗暗期待着,他却霍然抽离,搅得她方寸大乱,偏不敢追问。

  二人都在整理思绪,半晌,鹰雄假咳了咳,略艰涩地道。

  “招弟……你相信我,等事情处理完,我一定再回九江,因这里……这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也得处理,我、我……”他向来豪迈大胆,谁知遇上情字,竟也吞吞吐吐起来。未了,他叹了口气:

  “其实,我一直想教你几套武艺,相识以来,一直苦无适当时机,下回我来时,你的伤也复原了,我把功夫教你。”眼下先将杂务全解决了,他还得回温州一趟,将龙吟剑送回,拜见义父义母。等手边的事完了,他会来九江,向她好好表白,并设法赢来姑娘的爱。

  招弟心情尚未平复,垂着眉眼,小手交相拧着衣袖。听他言语,语气坚定,低沉温柔,她咬了咬唇,终是缓缓露笑。

  “你能来,多留个几天,我、我心里头就欢喜了,能不能学功夫倒是其次,我学得再多,也打不过大哥的。”后头的话带着玩笑,将适才暧昧尴尬的气氛退却不少。

  他扬眉,双目照照生辉。“你跟我比武打架,我总是让着你,你剑招挥上,我不敢蹲下,你攻下盘,我不跳开,总是教你赢,好不好?”

  招弟眨了眨大眼。“那还叫比武吗?更何况……我也不会这样待你的。”

  鹰雄低沉地笑出声来,瞧那模样,招弟唇角亦跟着扬起,相视而笑。

  “大哥,这一次,你就要回温州安家堡吗?”她轻声问。

  “是。”男子颔首。

  她点点头,继而道:“你帮我向安家堡的人问候一声,在临水的墓冢前,也代招弟祭一杯水酒,好不好?”

  他再次颔首,带着深意,静瞅着。

  招弟幽然微笑,退出一声轻叹,小小脑袋瓜倾靠过来,抵在他的上臂。

  “大哥……你愿望已成,我心中真为你欢喜……”

  那男子未再言语,如道自己还深藏着一个想望,这月夜这么温柔,他放任着,让那无形的情丝缠绕过来,将两人紧紧系在一块儿。

  鹰雄这一走,夏去秋来,而后枫红落尽,枯叶满林,鄱阳湖上给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冬已来临。

  四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招弟而言,一切原本寻常至极,日子仍平顺滑过,只是心里念着一个人,想他是否已回温州团圆?是否以两柄宝剑吊祭了临水墓 的二抹亡魂?那一夜,他信誓旦旦,在来年夏季之前,定会再上九江瞧她,而这个承诺,让心加倍浮动,教她期盼不已。

  然后,一件说不上是喜、是忧的事就这么发生了,扰乱四海镖局原有的步调,把窦大海为人爹亲的职责全盘引出。

  原因皆出在某一吉祥好日,九江大户之一的王员外嫁闺女儿,四海镖局窦家自是被列在贵客之列,窦大海领着几位师傅代表出席,欢欢喜喜出门,却顶着一张臭脸回来,旁敲侧击之下,才知他刚到喜宴现场,送上贺礼,屁股尚未坐热,九江的八大媒婆一涌而上,将他团团包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什么城东的赵公子如何如何,城西的李公子这般这般,说得他一个头两个大,狠狠大喝一声,才逼退众家媒婆。

  可事情到了这儿,话题又转,那几位媒人婆眼见赚不到窦家红包,说的话也就不太好听啦!道窦大海是个恶爹爹,霸着闺女儿不放,要她们一辈子走镖别嫁人。这罪名重得难以负荷,他可担不起,人家是喜气洋洋嫁女儿,他却垮着脸,酒席吃不到一半就独自个儿离开了。

  回到镖局,把自己关在房里,检讨再检讨、斟酌再斟酌,指头扳来算去的,才惊觉大女儿招弟都已二十岁了,呜呜呜呜……原来他真是个恶爹爹,只顾着镖局生意,全没为女儿的婚姻大事着想。

  门外,窦家姑娘们观望试探,半点回应也没,焦急得不得了,而云姨可没耐性再磨下去了,正撩起裙摆对住房门,要来使一招成名绝技裙里腿时,两扇门霍然打开,窦大海挺身站了出来,连落腮胡都直挺挺地,满脸严肃,双目慢慢地环视众人,坚定启口:“很好,你们都在这儿,我有一件事情宣布,要仔细听好。”

  窦家姑娘们从没见过爹亲这般模样,像受到严重无比的打击,深思熟虑后,决定将错误矫正,但更教人不安的一点,是不知他会用何种方法改过,常言道,矫枉过正,依他的性子,所下的决定可能会偏激过头了。

  果不其然——

  “自今天起,我这个当爹的要好好为你们的婚姻大事着想,招弟是老大,都二十岁,你们的娘亲在这个年纪早为阿爹生了两个孩子,可招弟到如今迟迟没有对象,是爹的错,所以我决定了,明天知会九江八大媒人婆,重金礼聘,全力替招弟找相公。”顿了顿,后头补充:“这只是开头,再来的带弟、来弟,和剩下几个若没对象,都比照办理。”

  “阿爹,我不要!”招弟首当其冲,反应自然激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要也得要,难不成当一辈子老姑婆,像你家云姨啊?”窦大海这话可得罪人了,那美妇发出冷笑,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不是不嫁,我、我要嫁自己喜欢的人!”招弟急了,深知爹的固执脾气,一旦决定,十匹马加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还不简单,你把要求的条件告诉八大媒婆,让她们去找,喜欢谁就嫁谁,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全由你挑,还不好啊?”

  “不好不好不好!”她跺脚,脸涨得通红,求救地看向云姨。

  云姨还挂着那抹冷笑,双手又叉在腰上了,款款跺到窦大海面前,娇声娇气地道:“姐夫……招弟要求的条件,咱们九江可没几个男子达得到,你叫媒婆去找,可不是存心为难人家吗?”

  “哟!你又知道她心里头怎么想?”窦大海挑眉。怕极了女儿们全依这位小姨子作榜样,一辈子不嫁人。

  “可不是。”云姨哼了两声,“听好啦,条件一,武功要高,样样皆精,长剑要胜过招弟,双刀要赢带弟,鞭法的造诣要在来弟之上,单刀要过盼紫那一关,银枪能和德男斗个三百招,还能同小金宝的八角铜锤来个硬碰硬。是压轴的,他还得过我的裙里腿。”听到这儿,窦大海已经张口结舌,云姨却假咳了咳,清清喉咙再续:“条件二,嗯……这倒是简单了些,要长得高强雄壮,最重要脸上要蓄着黑黑的、瞧起来挺扎人的短髭。”

  “为什么要满腮短髭!”窦大海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瓜。

  “因为那个人是……”金宝的嘴猛地教来弟一巴掌捂住。

  招弟没想到云姨替她开出这样的条件,提到短短胡髭,武功高强,她脸蛋陡热,心狂跳了起来,猜测自己的心事是否泄露出来,姐妹们都心知肚明了?

  “如何?姐夫觉得媒婆们可能找到这般人物吗?”云姨凉凉地说,一副就要将对手斗垮的姿态。窦大海极要面子,哪容得下她张扬,决定已下,无论如何定要在年底将窦家大姑娘嫁出门。他亦双手支在组腰上,头一甩,豁出去了:“媒婆找不到,咱儿自有办法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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