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里发生什么急事,怎么走前也不同我说一声?」她急问。
「说是她娘得了急症,她是长女,得回去照顾,有向我请了假,可能走得急,才没来得及告诉你吧。」
「这样啊,不知她娘病情如何,您说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到杏珠家瞧瞧?」杏珠家离秦府虽然有点路途,但若乘马车,两个多时辰就能到,并不算太远。
听她这么说,秦有菊手中的笔一顿,半晌后,他才朝她点点头。
「去看看也好,顺便帮我带份补品给她娘,那日她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吩咐人为她准备。」他笑说。
「那好,下午我没什么事,就走一趟吧。」她盘算着。
「嗯。」他应声,这便是同意了。
秋儿见他难得坐在桌案前工作,批阅那迭得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公文,通常他都将这些繁琐无聊的活丢给她处理,可这几日她卧床养伤,没人帮忙,他只得自己做。
他处理过的文件条条分明,比她处置的还要清楚明了,且动作快,平日她得花上半天批阅的文件,他两个时辰就解决了。
由此可知,这家伙只是懒,不是无能,更甚者,他只是想奴役她,根本不是无力干活!再进一步说,他只想托病找她麻烦!
眼角余光瞥见她突然气愤磨牙的样子,秦有菊眼底不禁闪动起狡点的光芒,笔一丢。「哎呀,真累人,秋儿,我这才晓得你平日辛苦,这般为我劳心劳力,我若没有你,只怕活不下去了」
她眼一眯。「真活不下去?」
「是活不下去。」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那以后这些工作三爷就自己来,别再偷懒了」她发现他其实没有表面那么懒散,只是故意欺负她罢了。
「偷懒?你当我平日将工作丢给你是因为偷懒?我可是……在训练你啊。」他唇角浅扬着一抹算计人的笑。
「训练我什么?」
「训练你成为当家主母啊!」
她脸皮瞬间热得冒烟。「您又在胡说了。」她娇斥。
「我哪胡说了?反正这些事以后你也得做,不如现在先做。」
「您怎么又提这些事,我、我说不嫁的!」她急得跺脚。
她开心时好看,连发怒时也教人喜爱,真是个宜噎宜喜的女人,他是越瞧越爱啊!
「你别急,咱们有话慢慢说,万一急坏身子可不划算。」
这简直是火上添油,她哪还能在他面前。
「不理您了,我这就去找杏珠。」秋儿急急地跑开了。只是她才让人雇辆马车要出城,菊院就有人仓皇跑来,说姚大夫下床如厕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偏偏撞到烫伤的地方,导致伤势更严重了,嚷着让人来唤她过去照顾,这么一来,去杏珠家的事便耽搁下来。
三天后杏珠回来了,不过许是照顾生病的娘太劳累,回来时竟瘦了一大圈,秋儿问她娘的病况,她只说已经好很多,不用担心。
但瞧见杏珠消瘦的脸颊,秋儿非常心疼,特意央求厨房做了几盅鸡汤让杏珠补补,说是央求,其实她一开口,厨房就照办。不知何时开始,府里的人都听她的吩咐,就连秦府总管对她也极为客气,几乎是有求必应,但这反而让她不太自在,自个儿可是下人,这样被礼遇总感到受之有愧。
反观翠花,那日由京兆府街被抬回来后,听说伤势不轻,可她没有鬼婆婆昂贵的奇药,足足在床上哀嚎了十几日,且伤口复原的状况差,原本细嫩的皮肤不再,下身留下丑陋疤痕,听说喜新厌旧的大爷瞧了便再也没去探过她,府里下人势利,看她失宠,也就没几个人肯去搭理她。
想想翠花也真是可怜,这么一闹,反而将自个儿赔进去,她可怜翠花的处境,想去瞧瞧她的状况,可又担心翠花误会自己是去耀武扬威,这么一顾虑只得作罢,以后有机会再去探视吧。
「咦?秋儿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没进宫吗?」她行经长廊时,秦府总管见到她,一脸讶异。
「进宫?我为什么要进宫?」她疑惑的问。
「你忘了今日是十八吗?」他提醒她。
「十八?啊!今日是每四个月三爷进宫,向太后真报郡主状况的日子,天啊,我竟然给忘了。」她猛然想起,不住敲脑袋,不过养伤几日,自己就忘了这件事!
郡主当年不择手段逼二爷娶她,到头来自食恶果,如今成了疯妇,被幽禁在府里的朝阳楼,此处是二爷过去的居所,而她毕竟是太后的孙女,太后见她疯了也不忍心,便定期要三爷进宫去禀报郡主近况。
「这怎么办?三爷已进宫去了。」总管道。
「他怎么没叫上我?」她奇怪的问。每次进宫定由她陪着去,这回他怎么自个儿去了?
「所以我才吃惊你怎么没跟上,不过三爷可能是考量你身上的伤才刚复原,不想你进宫折腾。」
秋儿拧眉,因身分低下,进宫时,无法像三爷一样被奉为上宾,进到偏厅舒适的坐着等待太后传唤,她只能在一旁跪着等候,好不容易见着太后,她还得跪拜数回,之后继续跪着,等太后向三爷问完话后才能走,可郡主的疯症严重,每次太后听完有关郡主的消息后
都不免失望,三爷还得耗时间好生安慰太后,少说要几个时辰,往往让她的腿回来后还伸不直,得泡过热水才能恢复。
而她的伤虽然康复了,可也暂时禁不起这样的对待,他算是体谅吧,所以才要她同去。
话说回来,这理由虽合情合理,偏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三爷虽然拥有一副人畜无害的外貌,完全像是会体贴的人,可过去他仿佛见不得她生龙活虎似的,凡是会消耗体力元气的事,他都乐此不疲的让她去做,而这回……
「对了,秋儿姑娘,杏珠方才在扫枯叶时昏倒了,你有空去瞧瞧她吧。」心知她与杏珠情同姊妹,总管特地告诉她这件事。
她大吃一惊,暂时抛下三爷不带她进宫的事,急着问:「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昨天才让杏珠喝下一大碗鸡汤,她还笑说喝完感觉身子强健不少,今天居然就昏倒了!
「也许是……太累了吧。」说这话时,总管的表情忽地有些怪异。
她不用猜也明白他在想什么,定是那荒谬的传闻使然,她懒得去纠正什么,先去瞧瞧杏珠的状况比较重要。
杏珠虚弱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气色真的不好,让来探亲的秋儿担心不已。
十几天前,杏珠还气色红润,可才几日的工夫,怎么整个人像是消气的牛皮,干干扁扁、面色蜡黄,完全失了十五岁该有的青春模样。
她难过的想起昨天,杏珠说她从没真正喝过一碗带肉的鸡汤,每次都是三爷喝剩不要的,尽避如此,她也喝得津津有味,有时还能捞到几小块三爷没吃完的肉,像昨天那样喝到满满一大碗带有整只鸡腿的鸡汤,还是头一回。
于是开心的将整只鸡腿连汤吃喝个精光。
秋儿瞧了感触良多,她与杏珠一样,都是自小就卖入富贵人家伺候人,可她比杏珠幸运多了,遇到待她如亲人的小姐,吃的喝的绝少不了她一份,让她从没缺过什么。
就算小姐离开了,她身边还有三爷关爱,更没吃过苦,三爷有好东西,第一个往她屋里送,三餐有鱼有肉还有点心,连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吝于为她打点,布料永远是秦家布庄最新的货。
反观杏珠,家中清苦,全靠她一个人在秦府干活赚钱,尽避日子苦,可这丫头天生乐观,总能笑嘻嘻的迎接每一天,就因她如此乐观进取,自个儿才会这么喜欢她,与她特别投缘,见她病恹恹的,心头不免难受,渐渐对那个传闻也有了不安情绪,杏珠这么年轻,万
一思及此,她心窝一刺,忙摇头,自个儿怎么也受那些离谱的传闻影响,绝对没有那样的事,三爷怎可能吸去人的寿命一
「秋儿姑娘,三爷自宫里回来了,他找你过去。」屋外有人喊着。
他回来了?这么快,太后没留他安慰?
既然杏珠还没醒,她打算先去菊院瞧瞧,可才转身,手就被握住了,她一喜。
「杏珠,你醒了?」她扭头,果然瞧见小丫头睁开眼正怔怔地望着她。她忙伏在杏珠身边问:「需要什么吗?还是哪儿不舒服?」
杏珠张口,可试了几次都没有吐出半句话来。
「你想说什么吗?」秋儿不由得心急。
她眼泪忽然淌了下来,过了一会才终于顺利开口说:「秋姊姊……我若死了,请你……请你念在咱们相处一场的情分上……替我照顾家人。」
秋儿神色大变,怎么也没想到她开口竟说这个。「真是胡闹,才昏倒而己,你这就交代遗言了」忍不住斤责。
杏珠脸色益发苍白。「也是秋姊姊说的没错……是我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