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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说来,是老四爷爷的“急症”将他们夫妻俩拖在这儿了……撇开老人家不谈,孟冶体内强行压抑的血气亦需好好调理,她探他筋穴之象与心血之脉,强而有力却隐隐透出蛮霸力气,长时候被他刻意压制的气血已郁结成病灶,此时年轻力盛,尚游刃有余,怕只怕往后要兵败如山倒。

  既要调理,当然是回西路山中最好,待在大寨哪能静心?

  她轻咳两声清清喉咙。“你说的,我多少懂点医术……”

  “嗯。”孟冶颔首。

  “发疹子这症状,我记得有一副家传偏方,那个……我是想,老大夫若愿意,不妨拿那偏方去斟酌斟酌,说不定能收奇效。”她也顿了顿,飞快瞥他一眼。“你觉得呢?”

  他稳稳放她落地,魁梧身躯替她挡风遮阳。

  “好。就请老大夫试试。”扶着他粗旷的前臂站妥,霍清若眨眨眼再眨眨眼。

  晤,看错了吧?竟以为丈夫浓眉挑、眼弯弯、嘴在笑。

  “不肯定有效的,我只是忽地记起有那偏方,总之……就试试……”越说越心虚,这怎么行?

  “好。”男人毫无迟疑的回应让她一颗心回归本位,吁出一 口气。

  她不禁对他微笑,两手合握他的粗腕,略摇了摇。

  “那……你睡后胡作恶梦的病症,也让我治治?我有的是家传偏方呢,总之……就试试?”

  这次霍清若瞧得一清二楚,丈夫浓黑的眉当真飞挑,深目没弯,却微微眯起,至于嘴角……在凝视她好半晌后,还真的勾扬了!

  孟冶在笑。

  虽说依然一脸严肃,嘴上一抹弯弧也没维持多久,但确实笑了。

  “好。”

  “嗯。”满意地点点头,心房被莫名情绪撑满。知他笑,怎能不跟着笑,她笑着轻声道:“然后,还有一件要紧事……”

  见她没出声,眉峰淡然静待着。

  “你唤我阿若,那、那我该怎么唤你?总不好连名带姓的,而若称“孟爷”,大寨里有那么多姓孟的爷,似乎也不成。”卢家小姑娘的“孟大哥”唤得亲昵,她霍清若可不愿输人!

  竟是……这般的……“要紧事”?

  孟冶眨了下眼,怔怔然。

  他神态无辜了好半晌,终才呐呐出声:“义母唤义父……“毅哥”……”现任孟氏族长单名一个“毅”字。

  霍清若登时如受醍醐灌顶,她寻到方向,真真豁然开朗。

  “知道了,那以后我都唤你“冶哥”。”

  “……好。”黝脸突然又滚出红潮,颧骨殷红得尤其明显。

  一时间又瞧痴。

  霍清若犯傻般呆望着脸红的丈夫,没察觉自个儿也是红霞过腮,半斤遇八两,高明不到哪边去。

  第5章(1)

  春耕。秋收。

  几个月前播下的种籽以及从野地里移栽过来的嫩枝和小苗,在即将迈进深秋的时节里,开过花,结出果,又因为是药草,不仅是结出的果,其叶、茎、根,甚至是泌出的汁液,皆有大用。

  霍清若摘下一片赤苏凑在鼻端嗅过,若要入药,叶还得反覆日晒,她闻着那清香气,跟着张唇据了口,微辛味立即在齿间漫开。

  没想到西路山中的这片向阳坡地,真让她培植出质佳的赤苏。

  不仅是赤苏,辟为药圃的土地上还长出冬虫、二宝花、交藤、草红、吐丝茎,连从高山野原移栽过来的川贝也种活。

  而药圃外围更有桃、枣、桂、杏、桑、栗树,坡上人工开挖的小池塘边则有菖蒲、艾草、葛草和薄荷等等,每一样皆能成药,一小片山坡尽是宝贝啊……深深吐纳,满怀成就,想到这全靠自个儿努力才……才……呃,好吧好吧,她不居功,认就认了,有今日之成就,多少是要归功给丈夫那双神奇大手。

  孟冶应该就是传说中,那种能“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人。

  任何的五谷杂粮、花花草草到他手里,他都有本事让它们开花结果且欣欣向荣。最让她大开眼界的是,明明同一块地、承受一样时候的日阳照拂,她家男人却总能在相同条件下养活各路的花草树木。

  强!太强!

  少了他这位强者当后盾,她的药圃绝对开不出这一片灿烂天地。

  挽起装着赤苏叶的小篮子,又摘些薄荷草、挖点葛根,晨光转暖,额上已渗薄汗,她才徐徐下山坡。

  经过底下的水稻梯田时,稻有双穗,饱实而垂,随风摇曳出层层带香的金浪,她禁不住伸指去拂,指腹微刺微痒,心想,也该是收割时候了,她没丈夫那么本事,但下田收稻的活儿,她还是能跟他一块儿干的。

  穿过梯田,竹篱圈围的家屋就在不远处。

  自他们俩成亲回到西路山中,孟冶大大修整过屋房,之后一有余暇,就持续东屋补补地、西屋补补墙,连竹篱笆都重新编整过。

  前前后后弄到现在,屋墙以石为基又夯上厚土,顶上是土瓦片片新,这竹篱笆家屋外观虽朴拙,却实用坚固,采光好且通风佳,住起来甚舒适呢。

  甫踏进竹篱围内,坐在屋檐下的一对小姐弟同时抬头。

  一见是她,两孩子露了笑,手边忙着的事也没停,仍熟练地将大圆筛里满满的干豆荚揉开,取出里边的绿豆。

  “清若姐,今儿个天气好,日阳露脸,需要日晒的药已经上棚架了,就摆在后院。还有,我娘要我带来的山菜,我洗好一大把搁在灶头上,爆香用的蒜瓣也剥好了 ,其他菜就放在角落竹篓内,清若姐等会儿进灶房便能瞧见的。啊,还有还有,娘今早亲手烙的芝麻酱烧饼,我也送来一小篮子,都在灶房里。”

  小姐姐十二岁,身板略瘦小,黧黑小脸上一双眼睛清清亮亮,一瞧就知聪慧。

  小弟弟十岁,该是男孩子调皮捣蛋、活泼好动的时候,却温驯地偎在小姐姐身边,姐姐做什么,弟弟便跟着做,姐姐对着谁笑,他自然跟着笑,清秀稚嫩的五官有股傻气,笑起来尤其憨。

  姐姐孙红、弟弟孙青,一双姐弟跟着寡母过日子。

  与孟冶和霍清若一样,孙家虽也算是大寨寨民,却在西路山中结庐为家。

  孟冶在此地建屋围篱之前,孙大娘与一双儿女早在西路山中落脚。

  说他们两家是比邻而居吗?非也非也。

  孙大娘家离这儿,骑小毛驴上路还得晃足小半个时辰才能抵达,徒步走的话,整一个时辰少不了。

  会跟孙家的孤儿寡母牵扯上,是因霍清若一次外出采药时迷了路,遇上在林野间设小陷阱捕捉野兔的孙红,小姑娘不仅把腰壶里的清水分给她,还领着早已饥肠辘辘的她回家。

  她受孙大娘热忱相待,吃饱又喝足,总之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当她瞧见孙家么儿痴呆模样,怎可能忍着不去号脉诊治?

  孙青的病症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以为天生如此,实则不然,该是生产时母体太过紧绷,生生压迫了孩子的头颈,使气血阻于脑门外,血脉不畅,气息不通,脑子自然受损。

  她当场在男孩儿脑顶上扎了十多针,每针皆含内劲。

  半个时辰之后,她将针取出,孙青死气沉沉的眼珠子突然能转动,还能循着娘亲和小长姐的唤声,慢吞吞移动目光对上人。

  孙大娘哭得不能自已,简直喜上天,感恩戴德又千恩万谢。

  而自从有过那一次机缘,孙大娘开始带着孙青勤跑她这地方,要不就嘱咐孙红背着弟弟过来,两家离得虽远,也隔三差五遣闺女儿送东西过来。

  孙红也真的得人疼,每回来都主动找事做,不是收拾屋子就是帮忙理药。

  只不过孙大娘并不知,那一日她运劲施针,之后在孙红的引路下回到家,她一路上强撑着,踏进家门便倒了,幸得入深山狩猎的孟冶当日较她早一步返家,全凭他眼明手快捞住,她才没磕出满头包。

  她在昏去小半时辰后醒转,甫定睛,丈夫阴黑峻脸就悬在上方。

  待他问明白来龙去脉,知她竟拿那浅薄得寒碜的内力助人,脸色用“阴黑”二字已不足形容,他额暴青筋,太阳穴突跳,像恼到要把她生吞活剥似。

  狠狠被骂了 一顿吗?

  并不。

  孟冶没骂人,却足足让她看了三天脸色。

  她还宁可他火爆开骂呢!

  总比让她一颗心如吊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乱晃了三天来得好受些。

  最后端赖她使出看家本领,把以前为服侍娘亲而学会的几样拿手小菜全整了遍,满满摆上整桌,才勉强让他愿意理踩她。

  除第一次耗内力帮男娃儿打通血气,之后每一次的针灸推拿,霍清若皆乖乖信守对丈夫的承诺,没再拿命去拚。

  至今已疗治将近半年,孙青的痴症有巨大改善,跟他说话,说慢些,他能懂,倘若还是不懂,再加上动作,一遍遍慢慢教,都能教会的。

  “什么时候来的?怎不去药圃那儿唤我回来?”霍清若走近,将丰收的小竹篮搁在混过草灰泥夯成的土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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