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玉米睁大了眼,一时被问住了,下意识闪躲着他灼灼迫切的目光。“我没、没有呀!”
“那你……”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更加沙哑:“你,喜欢我吗?”
她脑际轰地一声,张口结舌地瞪着他。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热烈期待的脸色渐渐苍白,她圆圆眼儿里的迷惑、
惊呆、茫然和无措,仿佛他正在强人所难,仿佛这一切全是他自己的一头热!
燕青郎胸口霎时剧痛难当,蓦然抓起马缰,大腿猛地一夹马腹!
“大将军……”她惊叫了一声。
“没事。”他冷声道:“回府!”
在风驰电掣疾如流星的狂速中,玉米吓得闭紧双眼死命抓着马鞍,纵有满腹疑惑不安,也全被惊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将军他、他到底怎么了?
隔天,玉米才走出房门要到小厨房做饭,却被剑兰告知将军到大营去了,因近日忙于操练大军,不知何时才会再回将军府。
听见这个消息,她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相反的,她的心却重重一沉。
他一定是生气了。而且这次是真的。
她眼神迅速黯淡了下来,有些不安地咬着下唇,“剑兰姑娘,那、那以后将军每天的饭菜还是我做了送到大营,对不对?”
玉米未曾察觉自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和希冀。
“不必。”剑兰注意到了,柳眉却抬也未抬,淡声道,“将军交代,这段时日都会在大营中与士兵同卧同食,所以请玉姑娘不用多劳了。”
她脸色一白,嘴儿嗫嚅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玉姑娘请回房休息,奴婢待会给您送早饭来。”剑兰欠身一福,话毕甩袖自去了。
“等等,剑兰姑娘……”
剑兰明明听见了,却是置若未闻,脚步不停。
自知不该如此失礼,然今早一见主子高大颀长的身影,默默负手伫立在窗前,神情沉郁地注视着外头景致,向来挺拔雄浑阳刚的气势仿佛消褪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说不出道不尽的落寞。
他们伟岸英焊霸气的大将军,燕家军与全东疆百姓心目中最崇敬仰望的主子,居然寂寥至此?
剑兰惊心之余又感酸楚难当,更是满腹怨愤不平。
这天下间唯一能令主子心神受扰、喜怒纷乱、不得安生的人,就只有东疆野店这位玉米姑娘!
难道这些时日——不,是这两年来主子待她的心思,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出吗?
抑或是明知主子待她上心,所以才这般假作不知的矫情装憨、故意折腾他?
果然越是面上单纯之人,心思越发奸狡可恨。
玉米看着剑兰浑身抑不住怒气地离去,心里一片慌乱。
“连剑兰也生我气了。”她颓然坐倒在高高的门槛上,手掌有些发软无力地扶住门边。
为什么?是因为她惹了将军生气,所以连带这府中所有人都不愿再给她一丝丝好脸相看了吗?
可她又该怎么向所有人解释,将军只是因为问了两个她猝不及防,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得不到她的答案,这才一怒之下去了大营的?
她直盯盯地望着天际渐渐明亮的曙色,心里却乱絮如麻,惶惶然不知所以,脑中却自有意识地不断重复出现他昨夜切切追问的几句话……
现在才想同我撇清,你不觉太晚了?
小米,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那你,你喜欢我吗?
“难、难道他昨夜那是在对我……”
诉情?
“等等!”玉米错愕地抬手捣住了嘴儿,眼里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慌乱。“难道他……他喜欢我?”
可是,怎、怎么会呢?
她性子粗鲁又长得不娇不媚,说身份没身份,说地位没地位,也不温柔又不体贴,他怎么可能会心恋上她?
但回想起这些时日来的点点滴滴,他眼底眉梢举手投足间的种种特别异样……她的脸没来由地红透了,忽然有种晕眩的感觉。
所以他这么阴阳怪气,焦躁易怒,也是因为“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缘故了?
“他喜欢我……”她忍了忍,最后还是忘形地傻笑了起来,可又忙咬住下唇,生恐给旁人听见了。“他,他好像喜欢我欸。”
等等,不对,他过去两年来,在野店里可是对她极尽找碴之能事,简直令她吃尽苦头,那究竟他是什么时候对她生起了别样心思的?他又是几时摇身变成一个开始懂得怜香惜玉的痴情汉子了?
第6章(2)
玉米只觉得一颗心才热烈鼓噪地惊喜飞扬、好似飞上了云端,可转瞬间却又重重跌了个七零八落。
“大将军心悦小厨娘?”她的笑容消失,神色越发黯淡郁闷。“这种怪事只怕传奇戏本子都不屑演,又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呢?”
古往今来,令人啧啧称奇艳羡的都是英雄配美人,要不就是贵胄公子配名门千金,若想揪心虐恋一点的,便是痴情大少爱上倾城名妓,厨子又来跟人家凑哪门子的热闹了?
他和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纵是当年她家还未遭逢大变时,也配不上燕国公府这等高贵门第。
现在……就更不用提了。
就算他们之间确实缠绕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什么,可那一丁点的“什么”,在现实面前也不过只是一缕暗香,转眼即逝。
注定不会开花的种子,还有萌芽的可能和必要吗?
“玉氏阿米,怎能人家对你一点点好,给了你一些些温暖,你就把自己是谁都给忘了。”她鼻端酸酸的,蓦地自嘲笑了起来。“你可千万争点气呀,别学那些中了传奇本子毒的傻姑子,男人抛来个媚眼儿,就能为了人家要死要活的,丢人啊!”
都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快活,以至于警觉心大失,浑忘了主上和奴下的分际,她实在是脑子不清不楚,该打。
“我说你就该乖乖认分过日子,一天过一天,等一个月期限一到,立刻收拾包袱走人,不管他大将军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是真心还是作耍的,都与你一点干系也无,切记切记呀!”她喃喃自语,警告了自己一回又一回,语气却越发苦涩。
就好似,她刚刚逼自己亲手掐灭了什么……
镇东将军府这几日里的气氛处处透着谁异。
先是大将军日日住在郊外大营,而玉米姑娘则是天天窝在房里,再无涉足小厨房。
有府中悍卫受不了跑去找剑兰打探消息,换回的却是剑兰一记玄玉寒冰掌,外加一记杀人大白眼。
“这么八婆还当什么男人?本姑娘助你下辈子投胎当娘儿们去!滚!”
至此,将军府上下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再深入探究个中情由。
一晃眼,七天过去了。
根据悍卫们私下流传的小道消息指出,大将军七天来在大营里操得众人哭爹喊娘,几个副将也叫苦连天,却在对上将军的冷脸之后,又吓得个个抱头鼠窜老实操练去了。
由此可知,求爱失败的将军大人怨气有多重、煞气有多惊人了。
最后,连一向负责管辖外院而不问内院之事的总管涛天都受不了了,这天晚上特地跑去搬出大山来。
“嬷嬷,听说大营今日又操挂了两支虎军。”俊美无俦的涛天本该会是姑娘家们最痴迷爱慕的那一款,但因出身自燕国公府刑堂掌事,就连笑起来也是煞气恻恻,令人生骇,是故到现在仍旧“小郎独处”。
“燕家军几时这么不济事了?”严嬷嬷严肃的老脸微一蹙眉,哼了声。“那是该让青哥儿好好练练了。”
老太太,再练下去就死人啦!
涛天忍住一声呛咳,稳住一贯眯眯笑的狐狸表情。“主子心中不快,若能因私致公,锤链出燕家铁军中的铁军,那倒也是好事一桩,只是怕主子这心结不解,终非长久之计。”
“青哥儿生平首次心仪一个姑娘家,因情生怯,方寸大乱,也是常理之事。”
严嬷嬷面无表情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的微笑。“青哥儿真是长大了,太夫人知晓了,肯定极是欢喜的。”
看来,也该是飞鸽传书回燕国公府的时候了。
“嬷嬷……”现在应该不是忙着感叹高兴“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时候吧?“没事。”严嬷嬷睨了他一眼,“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是、是。”涛天有些尴尬的苦着脸,“不过再这般僵持下去,万一人家姑娘一时想不开,跑了,又该如何是好?”
到时候主子没处叫悔去,折腾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忠心耿耿下属肉做的心哪!“那倒是。”严嬷嬷沉吟,终于肃然地点点头。“交给老身吧。”
“有嬷嬷出马,必定风波抵定,大事可成。”涛天凤眼儿一亮,止不住地喜意荡漾。
饶是严嬷嬷铁血冰心数十年,也还是被这臭小子的美色眩目了一下。
“一个个光棍儿成天杵在我老婆子跟前闲晃,着实碍眼。”严嬷嬷眯起眼,“你等若不娶房正经媳妇儿,那先纳房知疼着热的小妾也好。太夫人可说了,命老身盯着,你们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