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言情小说 > 君恩(下·续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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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君离知道,一旦彻底拒绝他的父母,短时间之内他和家里的关系必然不会太好,那么,他就只剩一个人,至少将他安顿好、让他有个稳定的落脚处,走得也能坦然些。

  他连两人专用的手机都没带走,还能不懂吗?

  安顿好他、切断两人的联系管道,严君离分明是打算长期、甚至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见他脸色惨白,严君临心头有股说不出的快意,并且恶劣地补刀:“就当是分手的遮羞费好了,我就大度点。”

  若在以往,严知恩必会觉得深深受辱,但是这一刻,他根本没工夫理会那些刻薄言词:“我不要这些,我要他回来!”

  小朋友当这是扮家家酒吗?能随便他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严君临嘲弄地挑挑眉角:“你真以为他非你不可,爱怎么耍脾气就怎么耍脾气,狠话说得比谁都绝,没有留余地,因为吃定他永远走不开?”

  所以他必须让君离走,在这种轻慢心态下,君离怎么可能被善待。

  严知恩默然。

  他确实太自信,以为严君离永远不可能舍下他。

  “但是小朋友,你拨错算盘了,他家里还有大人,说什么也不会坐视他被糟蹋,你不要,多得是人想要他。”

  严知恩听出一丝端倪,灰暗眸底燃起些许火光:“所以,不是他自己决定要走的吗?”是被家人逼着离开的?那、那这样的话……

  严君临嗤笑,直接戳破他的妄想:“不是,是他自己说要去的,某个小王八蛋不是叫他滚远一点吗?”

  他脸色一阵青白:“我自己跟他说,要怎么联络他——”

  不待他说完,严君临冷声截断:“那他的伤呢?你怎么弥补?一句对不起,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抹消?你知不知道他承受了什么?头一个礼拜反覆与死神搏斗,发炎、感染、恶化,反覆发着高烧、呕吐、意识不清、痛得连话都没办法说,却不肯让你知道,非得熬到比较能见人了,才让你来,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为什么?因为不想让你看了内疚!

  “可是我又为什么要让你好过?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有些伤就算好了,也会一辈子留下痕迹,他的身体受到那么大的创伤,你真以为能好得完全?我让他去静养,除了摆脱你,有一部分也是希望他能平复心情,好好把身体调养回来,你倒是告诉我,你凭什么去打扰他?”

  凭什么?严知恩被诘问得无言以对,有些事情,确实不是一句抱歉就能够烟消云散,他是太天真、也太不成熟了,以往总是仗着严君离的包容而无所畏惧。

  既然都开了头,严君临索性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鸟气都吐出来。

  “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真他妈的莫名其妙,连自己爹不疼娘不爱、什么不如意的事都要算到他头上,就因为他太好,凡事都不跟你计较吗?不,我倒觉得是你这个人太悲哀,全世界根本没人在乎你,只有他会在意,所以你只敢、也只能跟他闹脾气,感觉自己还是有人在乎的,这种索怜讨爱的手法,简直幼稚至极,完全就是个长不大的臭小鬼,你自己痛快了,那别人呢?君离就活该要当你的受气包?”

  “我、我不是……”他很想大声反驳,自己并不是对方说的那么恶劣、那么可悲,却莫名弱了嗓,有种无所遁形的狼狈感。

  “是不是都无所谓,我也懒得跟你争辩,反正这些鸟事以后都跟我们没关系了,滚吧!”

  严君临态度表示得很清楚,摆明了别想从他口中问到一丝一毫关于严君离的消息。带着严君离留给他的物品离开严氏大楼,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真可悲,还真如严君临说的那样,除了严君离,还有谁在乎他?哪里还有他的容身处?

  最后,他是来到那份房屋权状上所载明的座落处。

  他没有父母那么厚颜无耻,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接受这么贵重的礼,只不过因为……这是严君离留给他的最后一样物品,他至少该来看一看。

  第6章(2)

  房子位在一栋管理良好的新大楼里,环境很清幽。他用里头的磁卡搭电梯上了十楼。

  一个楼层有三户,他找到符合的门牌,以磁卡在感应器上刷过,再输入自己的生日,进了门。

  里头实际坪数不算大,约莫二十多坪,大概是知道他懒,房子太大不好整理。

  他没什么厨艺可言,所以厨房设备也没太讲究,两房一厅的格局,以单身的居住品质而言,空间是绰绰有余了。

  房子应该有重新装潢过,从客厅的水晶吊灯、窗帘的颜色、壁纸的图案、沙发的样式、餐桌的摆放位置、以及屋内每一寸空间规划,都完全符合他的喜好,他一直都知道,要是严君离不懂他,这世上就没人懂了。

  他进了卧房,这里的空间感一进来就让人觉得舒服与放松,里头隔出简单的更衣室,摆放着他原本放在严君离那里的衣物。

  原来,他留在那里的所有物品,都被移到此处来了。严君离是花了多少时间在做这件事?对方知道他不爱外人碰他的东西,所以这些事必然是不假他人之手,明明自己都还在养伤……

  他赶紧闭了下眼,不让眼底酸热的湿意凝聚,待情绪稍稍平复才又继续探寻。

  留给他的牛皮纸袋里,有一本小手札,里面清清楚楚地条列着他什么东西放在哪里。

  他打开更衣室里上锁的那个抽屉,果然在里头看到他的一些重要物品,从证件、存折、私章、毕业证书、历年奖状……连小时候施打的疫苗卡都还留着。

  将手中的牛皮纸袋也一起放进去,关上抽屉,就着那本手札上的纪录,开始一项项寻宝起来。

  小自他喝惯的咖啡豆,到他用过的课本、笔记等等,有很多东西,他根本随手一扔就忘了,没想到严君离都替他收得好好的。

  你的宝贝铁盒子,在床底下的抽屉。

  乍看到编号三十九的这一条时,他一时还想不起来什么宝贝铁盒子,到床下的抽屉找出来时,记忆的闸门才跟着铁盒一起开启。

  那是他三、四岁时的事了吧?在那还是小屁孩的年纪,大部分的人都会有个小习惯,将最喜爱的物品收藏在铁盒子里,他也一样,向妈妈要了吃完喜饼的铁盒,收藏一样样他自认为了不起的宝贝,里头绝大部分都是严君离给的。

  后来,家里大扫除,母亲把他的宝贝铁盒丢了,那对当时的他而言,大概就跟天塌下来差不多严重,伤心欲绝地跑去找严君离告状,在他怀里哭很久。

  后来严君离就说:“以后心爱的东西放我这里好了,我替你保管就不会再不见了。”

  他真的做到他的承诺,替他把所有的物品都收藏得好好的,再细微也不曾自作主张丢弃。

  指间抚过因年代久远而蚀锈的铁盒。这不是原来那个,是后来严君离再去找来一模一样的喜饼盒子,因为对孩子而言,分不清什么好坏,就只是认定原来属于自己的物品模样,镶金镶银都不如原来那个。

  他再一次重新收藏他的宝贝,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好单纯,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时,连对方随手给的一颗巧克力糖都好宝贝地放进去,搞到铁盒爬满蚂蚁,然后他又哭,严君离则是一脸哭笑不得。

  他小时候真的挺爱哭的,真奇怪严君离怎受得了,还能耐着性子一次次摆平他的搞怪问题。

  抚着被洗干净收藏至今的糖果纸,他轻轻笑开,带着酸楚。

  他那年纪说过最蠢、也最甜蜜的一句情话,大概是在严君离将糖果纸放进去后,他又摆出困扰得快要死掉的表情,严君离发现、并且询问时,他已经在那个人与铁盒之间来来回回看了不下数十次,皱着眉说:“君离哥哥放不进去。”

  当时,严君离愣了一下,领悟以后,笑着把他抱到腿上,轻啄他嘟起的嘴,指着他的心口说:“最心爱的人,是要放在这里的。”

  他明明答应了,明明说好要把对方永远放在心里,很谨慎、很心爱地收藏着,曾几何时,年纪愈大,心思愈复杂,逐渐遗忘了最初、最纯粹的心意,忘了自己曾经多在乎一个人,喜欢到想将对方缩小放进铁盒子里随身收藏那种珍爱、宝贝的心情。

  这一次,不是妈妈,是他自己亲手扔了他的宝贝铁盒子,怨不得谁,也没那个脸哭了。

  他强打起精神,将手札里条列的每一样物品放置处都做了一次巡礼,仿佛走了一回时空之旅,忆起好多成长过程中早已遗忘的小插曲,也重新回味了一遍当时的心情,找回记忆中,那些曾经遗落的情怀。

  一项,又一项,严君离把所有属于他的物品,都由自己身边清空,一样不留,却将他的记忆塞得满满、满满,无处倾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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