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除了——车祸那晚的事。不想让叔赵知道后,心里有负担。
“情爱这种事,对我来讲太陌生,我真的不知道,爱情应该要是怎么样。”
他以为他不懂爱、不会爱,却到失去之后,一天,又一天,慢慢回涌、加深的千思万绪,才顿悟——他已经在爱了。
所有的女人在他眼中,全是一个样,美丑毫无意义,唯有她,漾着甜笑的容颜,总是清楚的停留在脑海,格外清晰立体。
只有她,看来最顺眼,就连鼻头的小雀斑,都觉得可爱——有一回,他不小心说出来了,她大惊失色——“什么?我有雀斑?!”
“……”完蛋!他有种失言的不妙感。
然后哭笑不得地看她挣脱他的臂弯,找镜子细细审视。
“还真的有……”她一脸晴天霹雳。“我自己都没留意到,你怎么会知道?”
“就……吻你的时候。”近距离,总看得到。
她掩着脸,哀嚎,受到太大打击,连心里话都碎碎念了出来。“亏我昨天还特地敷脸、去角质,想说今天美美的给你看……”
女为悦己者容,她的心思那么明显,结果却被他这个说错话的白目给破坏掉,他颇内疚,因为她看起来介意得要命,还严格规定他,以后吻她都要闭着眼,不准乱看,免得又让他看到什么粉刺、痘痘的。
这些两人相处当中很平凡的小片段,以前不甚在意,现在总会被一些小事件触发,每天想起一点,像只小虫子,一点一点嘱食着心。
他以为他不在意,却已经融入他的血液、呼吸里。
每次回到她身边,总能一夜好梦。
也只有在她面前,才能真正放松,做回他自己。他可以不是丰禾的主事者、杨家的守护人,单单纯纯只是杨仲齐。
对外人总是防备的他,不介意被她看穿心事,不介意,她懂他。
这如果不是爱情,他决计不会让一个女人介入他如此之深。
他从来不知道,为一个女人心疼的滋味会是这样,每当想起她,会心房紧缩,彻夜辗转难眠,他只是还不了解爱情的面貌,并不是真的不懂爱、不爱她。
杨叔赵定定凝视他,静默了半晌。“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找到她,把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完整地告诉她。”至于她知晓以后能不能接受,那都无妨,他有得是一辈子,可以慢慢抚平她心里的伤,在她身边尽其所能、好好地呵护她。
杨叔赵点头。“你自己有打算就好。只要你们的爱情还在,我相信没有什么会过不去,但是这回,别再把她藏起来,带来给我们看。”
“嗯。”
只是谁也没料到,等待到最后,结果会是如此——杨仲齐找了她整整一年有余。
起初,是锁定宜兰一带,心想她自小在这里长大,总不会离得太远。
寻人未果,渐渐地往花东、南部扩展区域性,就是没有想过往北。因为她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他。
于是他想,她不会想待在有他的城市里,便没往这头去深思。
谁知,她偏偏就是待在他没想过的地方,离他——出乎意料地近。
请了三家征信社,回回失望,却是在自己预料不到的情况下,再见到她。
在那之前的一个月,秘书收到一张喜帖,那时他没放心上。公司这一类婚丧喜庆的邀请帖不少,有时基于人情应酬,不得不露露脸,如果不是非他不可,他大都让叔魏去,反正交际应酬这回事,他完全不担心叔魏会应付不来。
有时间,他宁可回宜兰走走,屋里屋外打扫一下。
一年下来,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固定回去,问问左邻右舍,她是否回来过,接收到他留给她的讯息?
他现在,扫地扫得超干净,洗窗子、换床单,样样都上手了,不晓得现在的她若看到,还会不会觉得他是大少爷,不舍得他做这些,把事情全揽下来,将他宠上天?
他真的……很想她。
某个加班的夜晚,他在公司处理公务,正想起身冲杯咖啡提提神,手肘不意撞倒了堆积成叠的卷宗。
他弯身捡拾掉落地面的资料夹、以及一桌杂乱,看见那张月余前的喜帖,顺手翻看了一下,神情瞬间冻住。
他怀疑,是他熬夜太累,产生幻觉了。
喜帖上,新人的合照幸福洋溢,新娘是个美人,依偎在夫婿身边,笑得好甜好满足……
不对,不是她。
应该……只是一个长得很像、很像的人。
他的小容,不会对别的男人露出那么甜的笑容。
下巴尖了些,五官更细致,细细的眉、精致描绘的眼妆风情十足,不像灵眸晶灿,仰望他时纯然而真诚、笑得眼眉弯弯的妻子,发色样式也不对,她是长直发,不染不烫,抚摸的触感柔滑又美好,还有、还有……
连名字也不对。
最不对劲的是!她怎么可能属于别人?
她怎么可以!
即便他可以举出一百个不同的地方,他还是一眼就确认,那是他失踪了一年的逃妻。
他一怒,揉了喜帖,理智崩毁,失手扫光桌面物品。
待回过神来,怔怔然看着办公室内,满室的杂乱。
弯身,捡回那张红得剌心的喜帖,一字,一字地读。
“茫茫人海中,我们遇见了彼此……”有些字句,他陌生得几乎认不出来。什么叫两心相属?什么叫珍惜上天赐予的难得缘分?什么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完全看不懂!
他的妻子,跟别人执手偕老?那他算什么?
滑坐在凌乱的地面,压抑了一年的情绪溃堤,将脸埋在膝上,无声地,狠狠痛哭。
第10场:锁爱,不再开启(2)
他不是不痛。他也慌、也怕、也有满心的恐惧。
他慌——一天又一天过去,她会将他的形影抹去,开始另一段。
他怕——她铁了心,再也挽回不了她。
他惧——就算找回了她,婆婆的死也会一辈子卡在他们之间,她永远也无法释怀。
他想过很多、很多。但他还是等,要自己相信,她的爱没有那么禁不起考验,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情话、她仰望着他时全心全意的爱恋神情,他都还牢记着。他以为,她只是需要时间去平复。
他以为,只要给她一点时间跟空间,让她整理好心情,她会回来的。
他以为,她嘴里虽怨,心里还是有他。
他以为,她的爱情不会那么轻易被抹灭。
他以为,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求取她的原谅。
他以为,尽管她再怨再恨,也不会背叛他……
这所有的“他以为”,轻易地让一张喜帖,撕得粉碎。
她决绝得——连一丝挽回余地,都没有留给他。
恭请阖第光临见证我们爱情的誓约
才一年,她就将他抛诸脑后,成了别人的妻,还要前夫去观礼,见证她新的爱情誓约。
龚悦容,算你狠!
她这记回马枪,确实击得他——一身狼狈,痛不堪言。
一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认清,自己低估了她的怨。
会做出寄喜帖的举动,摆明了心存报复,不让他好受,她怕是——恨他恨到骨子里,再难原谅。
他懂了,真的懂了。
在失去她的一年后,才看清——
他们,再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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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来,还是查了她新婚夫婿的来头。
这不难,因为要查的对象本就小有来头。
顾政勋,出生名门,父亲是知名医院院长,兼医学系客座讲师;母亲是妇幼团体兼基金会负责人,常在公益活动中露脸发声;兄长是承办过不少大案,连政治人物贪渎案都办得风风火火的检察官……身家一整个看起来就是很有头有脸。
而,他自身是个很有才华的珠宝设计师,办过的发表会很少不引发话题及轰动性,但是据闻,其父对这小儿子并不太满意……虽说年收入一点也不马虎,但他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老说这个咬笔杆涂鸦的犬子“没出息”。
也是,整个几乎可以被裱框放进纪念馆、供人瞻仰的高道德楷模世家,相较之下,顾政勋这个不太“伟人”的“正常人”,的确算是最没出息的了。
杨仲齐读了满满十数页顾政勋的个人资料,当然,这当中也包含了他与新婚妻子相识相恋的过程。
他曾在一次采访中,透露与妻子是在一次模特儿甄选中认识的。慧眼,识明珠——他一眼就看见她,惊艳,且移不开目光。
他形容,妻子是颗未经雕琢的明珠,却难掩风华,他看见她、赏识她、爱慕她,一天比一天更迷恋,无法自拔。
终于,妻子在他强力的追求下,被攻陷芳心,成为他独藏的绝世明珠。
每每提及妻子,他就有说不完的话,对她永远赞誉有加,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多爱他的妻子。
杨仲齐停顿了好几次,必须努力做深呼吸,才有办法往下看。
这颗明珠,真的在他的雕琢下,光华独绽。
她很美。如果单从男人的角度去看,她的姿容、气韵,确实无可挑剔,就像一尊完美的琉璃艺术品,美丽得让男人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