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直到看见他这记熟悉的笑容,心才真正安定下来,忍不住便抱怨他上回爽约带给她的惊吓。“你上个礼拜没来!”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那时人就在医院。
“连电话也没接,最后还关机。”明明就是刻意躲她。
“应该是没电了吧。”手机还在他房间床头边,会拨那支电话的,都晓得该去医院找他,唯独她,不知道。
“到底什么事?”他明明手机都会随身带着,因为怕家人有事找不到他。他这个人,把责任感看得比命还重要。
他笑了笑。“不重要。”会觉得重要的,只有家人,而她,即使知道又如何呢?她只是一个……连他生病,也没有守在他身边照料的立场与身分的“普通朋友”。
“想知道的话,先戴上婚戒再说。”
“……”又来了!他真的是什么话题都有办法扯到那里去。
龚云颦不想听,但也不想再为这事跟他不愉快,索性迎上前吻住他的唇。
“等等——”才一个闪神,上衣已经被解下好几颗扣子。吻与吻的间隙,他模糊地吐出声:“我们先谈谈——”
“如果是破坏气氛的话,就别说了。”
杨仲齐叹息,索性便由着她了。
他不确定……这会不会是最后一回拥抱她。
心房掠过阵阵疼意,他闭上眼,不再多想,让自己专注地投入这场性爱中,认真感受她体肤的温度、唇齿间尝起来的滋味,甚至是亲密结合时,在她体内,每一分幽微的脉动。
这一切,他都太熟悉,也太依恋,他甚至无法肯定,自己是否真能抛舍得掉。
一场性爱,做得欢畅淋漓。
过后,她趴在另一侧床位喘息。“你今天很投入?”
很久没看他有这样的兴致了,格外恋战。
他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休息了会儿,她下床去冲澡,再出来时,他已经穿好衣物,正单手扣着袖口钮扣。
她打开衣橱更衣,没看见他的,短暂困惑了下,然后才后知后觉,看见他搁在旁边的行李袋。
她瞬时冻住脸上所有的表情。“你……”
杨仲齐穿好衣服,回头看见她视线的落点。“这就是我刚才想谈,你不让我说的事。”
在她来以前,他在这里收拾个人物品,才发现原来他只留下两套换洗衣物、盥洗用具,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空到一个行李袋装不满一半。
这里他明明就待了这么多年,但对他来说,却像这个行李袋一样,空旷得几乎没有存在感,这样的日子,他说什么也不想再继续。
他神色沉然,最后一次告诉她。“这里,我不会再来,如果你愿意,杨家的大门会为你开着。”
这一刻,他还在等她的答案。
只要她一个决定,他们可以有全新的身分、不同的未来,他会尽他全部的力量,给她幸福。
真的,就等她一句话而已。
“我不懂,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有无那纸婚书,到底哪里重要?她曾经拥有过,但结果呢?那张纸,根本保障不了谁的幸福,那她到底要来干什么?
他没与她争辩,只简单地反问了她一句。“你是我的吗?”不结婚也可以,但她敢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她是他的?就像阿魏与晓寒那样,单纯名分上的认定与互属?
她答不出来。
杨仲齐苦涩地笑。“你做不到。”她不愿意是他的女人。
一句“当你的女人很苦”,直接宣告了他死刑。
她甚至不是他的,那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因为你不是我的,所以我甚至没有权利要求你和别的男人保持距离,再多人追求,我也不能吭声,那这样,我算什么?”
“你还在气那天的事?我说过我可以解释——”
“然后呢?对外我们依然是陌生人,你依然享有被追求的权利,还是可以跟男人去泡温泉?”
“没有!只是一个国外的客户,约在附近谈事情,他泡完温泉我去接他,尽尽地主之谊招待他而已。仲齐,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从头到尾,我只有过你一个,我不会让别的男人碰我——”
从头到尾,只有他?
那顾政勋呢?为了留住他,她都能睁眼说瞎话到这地步了。以前,她可以很透明地让他看见最真实的她,但现在,连她说过的话,他都分不清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那都不重要了。”她有过谁,他不会回头看,只要她现在愿意走向他,他只会看他们的未来。
但——她这一步,迈不出来。
时间在无言地对望中,一点、一点流逝。
他想,他等得够久了。于是,别开眼,提起角落那只行李袋,她无法过来,那就只能他离开。
“仲齐!”她追到房门口,满眼的慌。
他是认真的!一旦让他走出这道门,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瓜葛了——
“我爱你……”她语调微颤,一字字轻弱道:“一直……只爱你……”
这些,对他也都不重要了吗?
停在玄关处,他顿了顿,凝思了会儿,缓声道:“其实,如果能少爱一点,你早就离开我了,不是吗?”
她走不开,就是因为爱情在心底刻划的痕迹太深,断不了。
与顾政勋结婚,足见想断的意念有多坚决,却还是在相遇之后,撩动相思,挨不住,每隔一阵子,便来撩拨他。
他之所以任她予取予求,默默在原地等着她,只不过是因为那一夜,她入睡后误拨的电话,听见她喃喃的一声呓语。
仲齐……
她入睡后,心里惦念的还是他。
很傻。就因为一声呼唤,听见了她的真心,他便不走。
这些年,如果有个谁,能让她心里那道痕迹淡些,她必然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他,她其实也在试,试另一个能够触动她的心的人,说难听些,不过就是骑驴找马罢了。
因为还爱,不甘心放手让他走。
因为还恨,不愿意回到他身边。
他明明都知道,真正下这个决定,不仅仅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至少让她从爱与恨的矛盾中,得到解脱。
既然看清他们不可能,就不必再自误误人,她不是蔑视婚姻的人,她不要的只是他给的婚姻,换个对象,或许他们都还有幸福的可能。
还彼此真正的自由,对他们都好。
他把一切都想得很清楚了,今天走出这道门,便断然不会再回头。
将钥匙搁在玄关柜。“把房子退租了吧,或者,将它留给你下一个男人。”而后,头也没回,坚定地举步离去。
而她,滑坐地面,颓然地,无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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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场:女人的爱情,是她的灵魂,她的生命,她的全部(2)
结束了。
解脱的感觉,并没有想像中的轻松。
现在,每个周末,空出来的夜晚,他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大片落地窗外,那片只有寥寥几颗星子的夜空,让自己放空。
那么高,有比较接近星星吗?
许多年前,有个人很纯真地,这么问他。
他曾试着将手伸出,贴在清透的玻璃窗上。
“并没有。一切都是错觉。”如果再有机会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他会这么说。
三十层楼,以为很高吗?银河更遥远,他存在的位置,就跟平地没两样。一切都是错觉,触不着。
就像,他与她。
无论贴得再近,一度有交会的错觉,最终还是不属于他。
他等了她一个月,她没有来找他,答案应该很清楚了。
最后这个周末,他想,就用来凭吊。过后,他的人生,将不再有她。
走出会议室,秘书告诉他,他的小娇客来了。
娅娅进出这里已是常态,一般都会直接让她进办公室里等。
娅娅,是他跟她之间,最让他为难的一个环节,就像许多夫妻离异后,不知该拿孩子怎么办的心情。
他思考了很久,该怎么对她说?
娅娅盯着沉默猛灌咖啡的他,反倒语出惊人地替他说了最难启齿的部分。“杨叔是不是在想,要怎么叫我滚蛋,以后别来烦你?”
他愕愕然张口。“没……”不是那个意思,但以结果论来讲,没有错。
娅娅耸耸肩。“我猜得到啦。”
这一个多月,他没有一通电话,每次打给他,都有借口推托,再看看妈咪的样子,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你跟妈咪,是不是吹了?”
他已经不想浪费力气去表达讶异了。
娅娅似乎从很早就看出他与龚云颦的事,至于有多早,他实在不晓得,这丫头太精明,又跟他与龚云颦的生活密切相连,真从哪个环节观察出破绽,也不需要太意外。
他们分手,唯一要交代的人,居然是娅娅。
“我跟你妈咪,不可能了。”他顿了顿,思索措词。“所以我们,暂时也先不要联络,但绝对不是嫌你烦或想甩开你,你不可以那样想,知道吗?”
“我知道,你是怕跟我还有联络,会让妈咪抱着错误的希望,以为你们还有可能。”所以跟妈咪有关的,全部都要断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