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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撤开她嘴上的厚掌,穆容华深吸口气才欲发话,他热唇热舌已倾过来吸咬她的嘴,辗转不休,纠缠不退。

  她推不开这具精实强悍的身躯,推不开这个蛮性十足却……纯情到令她心软身亦发软的男人。

  灯市那夜,她强令自己道出那些话,见他忿然离去,心像被挖掉一角。

  此时被他紧紧搂住,听他说那些话,要她再端起模样冷然拒绝,说些伤害他的话,真已没办法啊……

  他的嘴挲过她细嫩颈侧,咬着她耳珠——

  “穆大少,想过河拆桥,也得看这座桥肯不肯让你拆。”

  攀着那阔胸宽背,她不住轻喘,茫茫然间好不容易寻到一缕思绪,他却突然侵入进来,她惊叫了声,眸中的雾被逼成一片湿泪,原本揪住的那一缕神识瞬间淡化,无影无踪……

  而在一遍遍伴随甜润呻吟与粗嗄低喘的进撤交缠间,她欲道已忘言……

  斩不断,理还乱。

  一次次的攻与守,攻的出其不意,亦攻得人措手不及,守的一方无法严拒到底,于是欲念在心底扎了根,朝四肢百骸侵袭,连神魂都逃不过,被濡染得彻底。

  与珍二这样的纠纠缠缠,竟也走过几回春夏秋冬的嬗递。

  他来来去去,来时张狂妄为如烈火焚情,去时总留给她满满的、不敢深想亦无法道出的怅惘。

  她害怕对他真会一辈子放不下,又抵拒不了他蛮霸手段。

  次次他来亲近,她总没给过他好脸色。

  许多时候,她真觉自己虚伪至极,贪恋他强而有力的拥抱和结实温暖的躯体,却不愿对己心承认。

  她主动拥抱他,仅有那么一次,那是因——游家老太爷仙逝。

  游老太爷白手起家,开创江北最大粮油行太川行,老人家是江北商会的大老之一,她亦是江北商会的成员,以后进晚辈的身分前去游家吊唁,十分该当。

  那些天,上老太爷灵堂拈香吊唁的各路商行和商会人士多如过江之鲫。

  她见珍二葛麻白衣戴孝在身,与众人对应虽寻常淡定,但一张面庞棱线清锐,五官较以往深峻,明显消瘦许多。

  她步上灵堂时,接触到他深深的凝注,那眼神深具穿透力,那一瞬间,心被掐紧,她整身一片细细颤栗。

  动手拈香三回,她闭起阵,意虔诚。

  那一头,她在游家待了许久,跟禾良妹子说话,跟许多相熟相不太熟的商家交际,直到堂上僧道诵经。她瞥见他离开灵堂转进内院,便趁旁人没留意时偷跟了去。

  她在园子里找到他。

  这让她想到自己,心里难受时,常也躲进花木扶疏、湖石假山错置的园中。

  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却未回头。

  他两手分别支在腰侧,宽肩微颓,垂首不知想些什么……她从未见他落寞失意,他一向那样刚强、那样豪迈不羁,眼前那道孤身落进她眸底,涌起的层层意绪扯痛她五脏六腑,想也未想,当真连身所何在都不管了,她朝他奔去,从身后紧紧将他抱住。

  “穆容华……”

  他身子先是绷起,而后才缓缓放松,大掌亦缓缓握紧她的手。

  他唤着她,嗓声低沉似叹,然后无语。

  她听闻过游家一些事,知他爹亲早亡,娘亲亦不在身边,祖父与兄长是他唯二的血亲,老太爷对他们兄弟俩来说,是如父如母且亦师亦友的存在,他性子确实潇洒不拘,但看待“情”之物却较谁都认真,如今祖孙之情虽圆满,想来他还是伤怀,需要多些时候调适。

  那一日,他后来旋过身回抱她。她倒有些不好意思,想退开,他却将她搂得更紧,面颊摩挲她的发,语透乞意——

  “让我抱抱你。”

  她乖驯了,喉头微哽,放软身子任他拥抱。

  想想,他就这样偷偷摸摸跟了她将近两个年头,这两年,江北商界那面象征“发达”的金红花旗依旧在四年一度的“抢花旗”盛事中,被游家太川行连届夺下,她广丰号还是无缘迎回那面旗子。

  但与金红花旗虽无缘,广丰号仍有大丰收。

  穆家的关外货栈与南北商路皆有发展,尽管比不上游家太川行,却也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特别是方家大族后来肯借银挹注,那让她更无后顾之忧,而最后替她说服方家长辈的人,自然是渐渐受长辈们重用的大表哥方敬宽。

  她跟珍二偷偷摸摸的这些日子,当真发生不少事。

  每当促成某件大生意,觉得痛快,内心意气风发时,她会想到的人,是他。

  偶然事走得不顺,觉得沮丧无力,欲寻人陪她痛饮,她会想到的人,还是他。

  每每困在她的“小日子”里闭门休息,腹疼虽已不严重,但仍闷闷疼着,用着那珍贵的天红贝舒缓身子,她可怜兮兮蜷在榻上,想到的人依旧是他一个。

  游石珍。游家珍二。珍二爷。

  她不想太在意他,怕一直依赖下去,到了终该割舍之时,将痛不欲生。

  只是每每下决心了,为何心中难受时,盼的还是那一人、那一个强悍的拥抱?

  第8章(2)

  “宛然斋”的内室寝房——

  娘亲已闹过又闹。

  肉身日渐虚弱,加上心病一起,足能将神魂折磨碎尽。

  她想唤住阿娘,好想、好想将娘亲唤醒,能不能如她所愿……

  “娘,看看我,拜托……求您……看看我,仔细看看我……好吗?”她气息短促,浑身抖着,却倔强地挺直背脊。

  榻上的妇人近两年身子时好时坏,小雪日之前还好好的,岂知这些天一直高烧不退,好不容易将体热压下,双眼张开,眸底无神,嘴中还喃喃自语,任人在一旁叫唤,她不理不睬,仿佛看不见亦听不到。

  之前皆是让“杏朝堂”御医世家的老大夫过府看诊,穆容华早已遣家仆备马车前去相请。韩姑和丫鬟们进进出出忙碌不休,备热水、巾子和干净衣物,也备来老大夫先前开过的补药汤。

  但没有用,穆容华沮丧到几要泪洒榻旁。

  她哄不了娘亲,没法将汤药喂进娘嘴里。

  穆夫人被撬开嘴,才小小灌进一口汤药,下一瞬便呛呕出来,喷出的药汁溅得穆容华襟口尽湿。

  “华儿不要去!娘在这儿……你去哪儿了?娘在这儿啊……回来啊……”

  穆容华握住她胡挥乱抓的手。“娘,我在这里,我在这儿呢,您看看我!”

  “小姐醒醒啊,穆少在这儿,您醒醒!”韩姑接过婢子递上的热巾子,赶紧拭净穆夫人的颊面和下颚。

  穆容华紧紧唤了一声,穆夫人眼神游离,最后定了定,真往她脸上移来。

  “娘,是我,我是容华。”

  “你……不是……不是华儿,你把他带去哪儿了?我不是说别贪玩吗?为什么不听?你把他带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心病又起,来势汹汹,被握住的两手拚了命挣扎。

  穆容华脸色惨白,畏疼般瑟缩,手劲陡松。

  穆夫人一把挣开她的掌握,疯了似扑打过来。

  老大夫是被人提着后腰带、足不沾尘地飞送进屋内。

  屋内正一团混乱,没人去留意是谁进门,婢子们又嚷又哭、又挡又架,只有穆容华安静坐在榻边,任心魔纠缠的娘亲磓打扑咬。

  一双铁臂排山倒海般拨开众人,突然将甘愿挨揍的人儿一把揪离原处。

  老大夫乘机凑上,手法无比俐落,开针匣、取针,手起手落,往病人头顶连灸好几针,接着是面上、人中、颚处,接连下针。

  穆夫人喉中发出喝喝叫声,随银针落下,声音越来越小。

  老大夫落下最后一针时,她终于完全宁定,靠在韩姑身上极乏般交睫睡下。

  屋内从慌乱到定静。

  终于静下时,众人仍惊疑不定,目光慢吞吞晃移,最后全飘向自家的穆少,以及那个犹挟着穆少没放的高大男人身上。

  被挟抱在男人身侧,穆容华因太过愕然,忘记挣扎。

  她怔怔侧望,傻了似盯着仿佛凭空现身的珍二爷。

  此时老大夫正凝神把着穆夫人手脉,游石珍很快地环视在场所有婢子一眼,张口又闭起,一时间竟找不到话。

  忽地意会到自己众目睽睽下抢了什么“东西”入怀,他绷着脸皮放开穆大少。

  待站稳了,穆容华垂下眸,沉静对他道:“跟我出来。”

  游石珍在众人目送中随她步出。

  就知她会走进园子里,他亦步亦趋跟随,边走边解释——

  “今日甫进永宁城,就见你穆家马车在大街上狂赶,我策马追上,见穆家家仆冲进杏朝堂急嚷着要请老大夫过府救命,既是救命,还是快马加鞭为好,所以就把老大夫丢上马背,我一路挟他过来,这肯定比搭马车来得快啊……

  “唔,好吧,这样大剌剌闯进穆家,一闯还闯到穆家主母的内寝厢房,确实不妥,欸,但方才那么乱,闹得那样响,我才会明目张胆现身,下次不会了,偷偷摸摸乐趣多,偷偷摸摸才是你我的生存之道啊——”走在前面的穆大少突然止了步,她转过身,展袖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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