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众人眼前一花,已听得阿梨惨叫着跌出了老远,口溅鲜血地瘫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苗倦倦却是莫名其妙地落入了个强壮有力的怀里,被玄怀月一双铁臂紧紧圈住,力气之大险些勒得她断气。
“咳咳,放、放开啦!”
“你这笨蛋!就不知道要躲吗?”打雷般的咆哮在她头顶响起,震得她耳膜嗡嗡生疼。
“王爷,你动作那么快,我躲个鬼啊?”她想也没想,胆大包天的抗议之言已脱口而出。
“说的是本王吗?本王指的是刚刚那个欺主犯上,伤了你的贱婢!”玄怀月脸色铁青,气急败坏。
苗倦倦一怔,刹那间有些感动,可更多的是想叹气。
王爷大人哪,在场“欺主犯上”的“贱婢”那么多个,也包括她在内,谁会知道他在讲哪一个啊?
别说是她了,就连王府侍卫不也搞错人?刚刚凶巴巴冲上来的那副阵仗就是来捉她的吧?
相较他俩的大眼瞪小眼,此时此刻傻傻地靠在丫鬟怀里的柳无双,却是满眼震惊哀绝、不敢置信。
“王、王爷?”
“叫您哪!”苗倦倦终不敌他锐若鹰眸的愤怒之眼,很快败下阵来,赶紧逮着机会顾左右而言他,戳了戳他的胸膛提醒道:“十八夫人浑身湿透受了凉,正需要您的照顾……”
“本王是大夫吗?”他打断她的话,完全不给好脸色。
“呃,不是。”她吞了口口水,只得再接再厉,“可是——”
“本王后院什么时候轮到你作主了?”他怒气腾腾地斥道。
她一僵,素来温吞懒散的泥人性子也忍不住有失控的迹象。
“本王爱搂谁爱宠谁,你管得着吗?”他倒是吼人吼上瘾了。
谁爱管他后院这些争风吃醋挖坑陷害狗皮倒灶的破事啊?!
本来好好在这边钓鱼兼打瞌睡,要不是他这些找错对象喝错醋的娇姬爱妾没事乱找人麻烦,她用得着浪费大好春光不睡觉,跟他们在这边上演这一出王府宅斗戏码,她脑子浸水了吗?给门夹了吗?
玄怀月见怀里这向来懒散散慢洋洋的小女人气到脸蛋涨红的模样,不知怎的心头一阵大快,索性训斥得越发热烈起来,“哼,本王有冤枉你吗?你说啊!你倒是说说看啊!”
全场众人俱是满眼骇然地瞪着平时高高在上、威霸天下的自家王爷,此刻却是傲娇任性到令人齿冷哆嗦的幼稚举动。
不!不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个王爷一定是有人冒充的!
众人正在内心仰天呐喊之际,玄怀月却低头看着怀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苗倦倦,再忍不住笑了,得意洋洋道:“哼,本王谅你也无话可说。”
王爷大人,您还能更无耻吗?
苗倦倦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深深吐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决定将是非与尊严摆一边,秉持着“出钱的是老板,有钱的是大爷”的小妾守则——
“王爷英明,王爷睿智,王爷千岁千千岁。”
哎,王府后院待久,果然非疯即傻啊。
第4章(2)
蘅香院内。
柳无双仰头喝尽一碗苦出了胆汁来的汤药,随即恨恨地将药碗往下重重一掼,磅啷碎裂声响起,屋里服侍的丫鬟们吓得忙跪了下来。
“小姐息怒!”
“给我闭嘴!统统都是一堆没用的东西!”柳无双尖声怒斥,气得浑身发抖。
丫鬟们瑟瑟地低伏在地,一时间屋内僵凝死寂得落针可闻。
“啧啧啧,这都是怎么啦?”
一个妖娆身影随着娇滴滴嗓音而来,那红衫美人周身上下透着股仿佛随时都能滴得出水来的妩媚,此刻她懒懒地朝门边一靠,眉儿一挑,又是数不尽的风情万种。
柳无双身子一僵,眼神阴沉了下来,“你来做什么?滚!”
“哟,今儿天热,听说无双姊姊都到湖里戏了趟水,怎么现今还是一身火气呢?”红衫美人儿掩唇一笑。
“都是些死人吗?没听见本小姐的话?还不快快把某些下等的娼妓之流赶出本小姐这蘅香院?”柳无双正要发作,一转念,随即强捺下怒气,不屑地哼了哼,“脏死了!”
红衫美人儿木芍药眼角微抽,面上依然笑意盈然。“姊姊这话教人听了揪心呢,不过同为服侍王爷的姊妹,奴家若脏,想姊姊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哩。”
“你!”柳无双又是心头火起,脸上气得变色。“本小姐乃护勇国公府嫡出的千金,还是王爷摆了席请了酒,堂堂正正抬了进府的,你这出身青楼的贱人拿什么跟我比?”
“哪儿的话,无双姊姊想是忘了一桩事儿了?”木芍药脸上却是笑得更欢了。“姊姊呢,是护勇国公爷屁颠屁颠地求着、巴着送进狄亲王府的‘礼’,可奴家这花魁,却是王爷一掷千金,用五万两银子高价从百花楼给捧回来的,谁是贵的,谁是贱的,有眼珠子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呢!”
“你这个不要脸的妓女,你——”柳无双瞬间涨红睑,怒不可遏地对着一旁听呆了的丫鬟们尖叫道:“你们都死了不成?还不把这贱人给我抓住重重打死!打!打!”
“是!”丫鬟们如梦初醒,杀气腾腾地争相上前要拿人。
“你、你们想干什么?奴家可是王爷的人……”木芍药脸色一白,终觉大难临头,慌得立时想逃,却怎敌得过如狼似虎的凶悍丫鬟,在拉拉扯扯间,娇媚脸蛋挨了好几记火辣辣巴掌,整个人更是被打得鬓乱钗摇、狼狈不堪。
“呜呜呜……求姊姊饶了奴家吧,奴家再也不敢了……”
见木芍药一个花朵似的美人儿被打得脸颊都肿了,唇角也都破了,凄凄惨惨哪还有半点妩媚骚劲儿,柳无双满腹沸腾的怒火总算发泄了大半,得意地挥手止住众丫鬟。
“罢了,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今儿就放你这贱人一马,下回要敢再来我蘅香院讨打……”柳无双狞笑,“就别想本小姐再饶你这条烂命!”
“谢、谢谢姊姊不杀之恩,呜呜呜……”但见木芍药小睑惨白浑身是伤,呜呜咽咽地告饶后,跌跌撞撞地去了。
“哼!凭你一个下九流的小小娼妓就想跟本小姐斗?”柳无双接过丫鬟沏来的新茶,惬意地呷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是呀,今儿可好好地让这狐媚子尝到了咱小姐的威风和手段,以后她可再不敢在小姐面前嚣张了。”一名丫鬟凑趣儿地吹捧着,“冒犯了咱们家小姐,那不是找死吗?”
“行了,不过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娼女罢了。”柳无双眉一挑,笑意敛止,面色阴沉。“只是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了小纨院……你们说,难道王爷真的看上了那个既没家世又貌不出众的低等小妾吗?”
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吭声。
威猛狂霸、睥睨天下的漠北之王,谁能窥伺揣度得了其深沉心思的万分之一苗头?
“苗、倦、倦。”柳无双手一紧,几欲捏碎手中薄如蝉冀的剔透玉茶碗,“本小姐记住了!”
小纨院内。
苗倦倦面上僵着笑,心下却是叫苦连天。
这位煞神王爷大人到底要坐到几时啊?
还有,坐就坐,干嘛非得把她整个人拉坐在他大腿上,还用铁臂牢牢地圈住她腰肢,连动都不准她动。
难道仗着宽肩厚胸窄腰、大腿结实修长,浑身上下满溢雄性勾人气息,就可以这样随意轻薄无知少女……呃……
苗倦倦的气愤甫腾腾上升,随即又被“为人妾者”的自觉狠狠打落凡间。
算了,大王爱怎样就怎样吧。
察觉到怀里僵硬的小人儿忽然泄了气般地软挂在他怀里,玄怀月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异常好心情,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乖。”
她闷哼了声,靠在他宽阔精壮的胸前,抑下不愿承认的心慌意乱、燥热难禁,开始了她最擅长的装傻装死状态。
料想堂堂雄霸一方的亲王,每日案牍之上政事军务堆积如山,后院美女如云艳福似海,就算一时兴起耍纯情,恐怕捱不了几多时便会破功,大嫌无趣地撂开手了吧?
于是乎,苗倦倦开始在心里数起羊来,半恶趣味地揣度看谁撑得久。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咳,其实今天的事……爱妾?倦倦?”没人应声,玄怀月低沉嗓音一顿,复又柔声道:“卿卿?”
“呼……”怀里已是传来细微鼾声。
他皱起浓眉,抬起偎在胸口的小睑蛋一看,俊美脸庞霎时一阵青一阵白,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甚至是索性掐死这个胆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笨女人好!
不到几个眨眼的辰光,她居然就这样大剌剌地睡死过去了?
“你——是猪投胎吗?!”他说得咬牙切齿,“苗倦倦!给本王醒过来!”
可惜苗倦倦因适才精神紧绷过度,现下一个松懈便倦意上涌,自然而然昏睡得人事不知、雷打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