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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道龙胎是那么容易怀上的吗?”宋太后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气,慢慢抿着茶水,慢条斯理地说:“怀了龙胎也要能生下来才有用,生下来也要能养得活才有用,一个死胎是不能跟咱们争天下的,你就不需要担心这个,想想怎么得到皇上的宠爱才是正经,没有宠爱,你便什么也不是。”

  宋芊仪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是啊,没有宠爱就什么都不是,所以她必须再得到皇上的宠爱,哪怕只有一次,她也要想方设法怀上龙胎,这才是在后宫生存的王道!

  “唉,老天真是不长眼,皇后娘娘那么清心寡欲,又从来不责骂咱们这些卑微奴才的尊贵之人,醒来却变成了傻子,什么也不记得了。”

  上林苑里,三名宫女在清扫深秋凋零的枯叶,其中一名高瘦宫女叹道。

  一名小脸宫女接口:“是啊,好不容易从阎王爷那里捡回一命,足足躺了三个月,一开口竟然问这是哪里,问跟前伺候的宫女太监是什么人,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半年,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你们知道吗?”一名圆脸宫女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我有个好姐妹在凌翠宫里当差,听说皇后娘娘是中邪了,是皇贵妃娘娘行的巫蛊之术,皇后娘娘才会鬼附身似的去悬梁,都已经断气了又转活回来,但也变成不认识人的傻子,还哭了好几天,直问为什么让她遇到这种事……”

  “胡说什么啊?”小脸宫女忙捂住圆脸宫女的嘴。“这话叫人听去了还得了,你不想活啦?这是咱们这些奴才能私下议论的吗?”

  圆脸宫女不由得朝四周望了望,见四周确实无人,只有她们三个,她又继续小声地说道:“不然皇后娘娘怎么醒来后常讲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我要回去,我不要当皇后,夜里又常发恶梦,口口声声唤着小心小心,还会尖叫,说什么油罐车的,那油罐车究竟是什么,没人搞得懂,你们能懂吗?”

  “别说了。”高瘦宫女脸色一正,喝止道:“这些话若是落到旁人耳里,定要惹出祸事呢!你那在凌翠宫当差的姐妹第一个遭殃,竟把如此隐密的消息泄露给你,只怕要挨一百个板子都不够。”

  一百个板子……那岂不是身子要废了?圆脸宫女吓得噤声了,她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下,再也不敢多话。

  没一会儿,三人手脚利落地把枯叶扫完,匆匆离去。

  待三人走远了,封腾这才从花丛后绕出来,脸上表情依旧叫人看不出心思,随侍在侧的何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龙颜,不敢随意乱猜主子的心意。

  半晌,见封腾还是不开口,他才大着胆子请示。

  “皇上,那几个奴才竟敢在宫里造谣生事,还在背后议论皇后娘娘,是否要将她们送交慎刑司处置……”

  封腾敛眉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思量着什么,最后说道:“去查查她们所言是否属实,朕要知道皇后白天夜里说过的每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许漏掉,听明白了吗?”

  何喜领命道:“奴才一定将此事办好。”

  封腾遥望着凌翠宫的方向,面色喜怒不明。

  皇后悬梁自缢已是九个月前的事,当日深夜太医院回报已竭尽全力救回皇后之后,他便对此事没再过问,只要皇后不死,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一点也不感兴趣。

  那时,他曾命柳拓暗查皇后自缢的真正原因,为的是不让同样的事再发生,而柳拓给他的答案是,皇后幽禁凌翠宫两年多的日子,不堪清冷之苦,对后位也毫无欲望了,只想一死以求解脱,那日佯称头痛欲裂,趁宫人忙着去请太医时,又疯狂尖叫,状若疯癫,左右侍女吓得也去催请太医,她便用预先藏着的白绫悬梁。

  但现下……

  皇后是真傻抑或装傻,她醒来后满口疯言疯语又是所为何来?他要一窥究竟了。

  严整肃穆的宣政殿上,众臣又为了废后之事争论不休,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封腾很是不耐地坐在龙椅上,一脸厌烦的看着那帮大臣。

  自从皇后被囚禁以来,废后的声浪就不绝于耳,主要来自宋太后的宋氏一族和曹国公郑归一派。

  宋太后想让宋芊仪入主中宫,定是要推动废后的,而郑归的女儿郑宓贵为贵妃,是目前唯一诞下皇子的嫔妃。

  皇子封阳,今年八岁,封为晋王,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储君,郑归自然希望自己女儿能坐上皇后的位置,这么一来,嫡出的长子长孙,没理由不继承大好江山,到时他这个皇帝的外公便能进一步掌握朝政了。

  然而,有废后的声浪自然就有保后的声音,保后派来自皇后楼织宁的父亲,也就是一品梁国公兼威远大将军楼定允,他手握天下兵马,又有无数将领门生,许多朝臣唯他马首是瞻,拥有无人能撼动的地位,这便是即使是宋、郑两派人马急于罢黜皇后,也不敢硬着来的原因。

  “皇贵妃代理皇后之职已近三年,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且皇贵妃出身显赫,贤良淑德,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做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当之无愧。”平阳侯朱煜率先奏道。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郑贵妃才是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选,郑贵妃出自名门,伺候皇上多年,懿德懿容、垂范万众,且为我大观皇室诞下皇子,这份大功后宫嫔妃无人能及,母以子贵,立为皇后乃众望所归。”御史大夫彭程立即跟进,他是郑归的人马。

  “臣禀皇上,皇贵妃虽贵为贵妃,但仍保持着俭朴之风,不事奢华,对太后更是恪守孝道,晨昏问安,随侍陪伴,我大观王朝向来以孝立国,皇贵妃的典范足以担当皇后大任,请皇上明察。”礼部尚书魏安煞有介事的奏道。

  殿上有一半的官员皆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众人皆知宋芊仪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向来疼爱她,她也几乎天天往太后宫里献慇勤,跟孝不孝可以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说了,说宋芊仪不事奢华就更是睁眼说瞎话了,后宫之中,还有比宋芊仪的碧波宫更富丽堂皇的宫殿吗?不是最精致的膳食她不动筷,嘴巴之挑剔常让司膳房叫苦连天。

  “启禀皇上,边关战事繁起,还有人花心思在琢磨废后之事,将国事摆在一旁,令微臣实在忧心。”楼定允说话了,意思很明显,边关战事还得靠他,谁敢废了他女儿这个皇后?

  第1章(2)

  封腾的眼睛微眯,眸光沉沉,深处有怒火隐约跳动,这说明了他很厌恶这种事。

  要是有闲工夫在这里针锋相对,谈论废不废后的问题,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在他看来,他们个个都玩忽职守,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说完了吗?还有哪位爱卿要为废后之事上奏,朕洗耳恭听。”封腾瞪眼,讥讽地问。

  此言一出,大殿顿时鸦雀无声,再也没人敢上奏了,哪个不要脑袋的敢让皇上洗耳恭听?

  “既然诸位爱卿都无事要奏了,那换朕有几句话要对爱卿们说。”封腾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诸位爱卿在朝为官,食俸禄,报皇恩,理应克尽职守、苦民所苦,若不能荡平贼寇,也应为朕分忧解劳,为天下百姓着想,并且谨言慎行,知道事情孰轻孰重,以免遭杀身之祸,不是吗?”

  几句话说得既轻且慢,但殿上大臣越听越是心惊,皇上这番话是在……是在威胁他们吗?

  大臣们变了脸色,惶恐的纷纷下跪叩首。“臣等惶恐,请皇上恕罪!”

  “没让你们跪,都起来吧。”封腾睥睨又漠然的看着他们。“后宫之事,是朕的家事,众卿干涉到朕的家事上来,莫非是想取朕而代之吗?”

  话说得如此直白,朝臣均吓出一身冷汗,再度下拜,齐声道:“臣等该死!请皇上降罪!”

  封腾唇角一扬。“诸位爱卿是很该死,但念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就免诸位爱卿死罪,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从今尔后,谁再上奏废后之事,朕便当谁有谋逆之心,朕必除之而后快,否则朕会寝食难安,众卿听明白了吗?”

  “微臣惶恐!”群臣的额头已经叩到冰凉的地面了,没人敢抬头看封腾讲这话时是什么神色,个个坐立难安。

  他这招丑话说前头可真吓坏他们了,他们比较习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方式,不再让太后干涉朝政之后的封腾委实令他们摸不着头绪,时时提心吊胆啊!

  “韩爱卿!”封腾忽然开口。

  被点到名的御史大夫韩真吓了一跳,连忙诚惶诚恐的向前一拜。“微臣在,”

  封腾看着韩真——略略挑了挑眉。

  “卿家足智多谋、博学多闻,朕想问问你,有些功臣居功自傲,又有些朝臣毫无君臣之礼,更有入……纳……进言之名要眹照着他们的意思做,但是他们又没犯什么大错,不能送去大理寺,该怎么让这些人不敢再顶撞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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