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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慕容霜华跑回去拿了放在床铺内侧的包裹,火把砸进来后落在床尾镜台的水盆里?镜台倒了,火把被水熄灭,焦油味却刺鼻得令人难以忍受,更何况还有从其他房里钻过木板缝隙窜出来的浓烟。

  砰砰砰……外头有人粗鲁地敲着门,然后用罗赛族的语言咒骂着,接着开始踹门。

  “走。”蓝非拉着慕容霜华爬上已经被砸烂的窗棂,在屋瓦上站稳后将她抱了出来。

  与此同时,门被踹开了,底下有人大笑着,朝每个爬出窗户求援的人丢火把,蓝非抱着慕容霜华施展轻功飞身闪躲,一名刺客却从屋脊的另一边杀了出来,他脚尖一勾,迅雷不及掩耳地赏了对方一片屋瓦,打偏来人的下巴,接着飞身一脚踹在剌客胸口上。

  慕容霜华把脸往他肩上埋。又是口水又是血沫乱喷,好脏啊!

  踹门的士兵攀过窗户追了出来,比起在屋顶上身手灵活的刺客,他们显得笨拙许多,蓝非没有迟疑地抱着慕容霜华继续往马厩的方向前进。

  一名罗赛族的军人挥舞着长鞭和火把驱赶马厩里所有马匹,存心不让人离开。慕容霜华左右张望,她的飞雪不知跑哪去了,虐待动物的家伙真可恶!蓝非相准了已经跑离罗赛人的挥鞭范围,看起来较为健壮稳重的一匹马,抱着她飞跃而下。他降落的力道没有吓着马儿,腾出一只手扯住缰绳,很快地安抚着马儿,驾!”骊马像一枝黑箭般冲出这一团混乱。

  有人朝他们投掷长矛,蓝非抽出腰际长鞭,划出一道巨大圆弧的同时也把长矛弹开,但那些骑着马的敌人继续追赶,纵然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此刻怀里抱着一个娇滴滴不能损伤半根寒毛的公主殿下,还要策马狂奔,不时挡开暗箭,真是硬逼他生出三头六臂来啊!

  “我来。”慕容霜华握住缰绳,很快地安抚了焦躁不安的马儿。“你抱紧了。”她的口吻有点嫌傲,已经恢复平静的骊马,精神抖擞地在大漠上如流星奔驰,速度飞快,不一会儿便甩开了大半的敌人。在电光石火之间,她的目的地已经极为明确,不需要再迟疑。

  要甩开那些罗赛人,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蓝非无法有任何意见。他当然不愿意殿下再涉险,但事到如今,恐怕连蒙根保证的安全之地,都不见得确实安全,他最终还是只能把殿下带在身边。起码他会用生命确保她真的无恙。

  星月无涯,照亮黑色大地,慕容霜华谨记着让那座白色圣山保持在自己的左手边,朝着日出的方向策马狂奔。冰冷的风不停刮过脸庞,她伏低身子,幸而身后始终有一堵温暖坚实的怀抱,让她不至于瑟瑟发抖。

  步行需要整整三天才能绕一圈的阿古拉山……这里指的当然是非朝圣者的脚程;那些虔诚的朝圣者往往三步一跪,五步一拜,走个十天都不见得能够走完……他俩终于看见山谷入口时,东方天际已是霞光斑斓,旷野腥红似血,远山灼亮如金,蓝非衡量了一下情况,让马儿在山谷入口处饮水休憩,他们俩也需要洗把脸调适过再做计画。

  慕容霜华在河边洗了手和脸,牵起马儿到一旁吃草。她将装着短剑的袋子绑在腰际,本想把包袱挂在马鞍上,想想算了,还是自己背着。这是附近最翠绿的草地了,真不可思议,她瞥向蒙根所说的山谷,阿古拉山果然被鬼斧神工的力量劈出一道裂痕,这条河就是从裂痕中流出的,山谷内同样绿意森然,无怪乎会成为罗赛族先民眼中的圣山。

  她看向凝望着圣山沉吟的蓝非,来到他身后道:“都这个地步了,巴图尔想保护神谕有用吗?昨夜幸存的人只会记得是巴图尔破坏了兀儿塔自古以来神圣的规矩,他们恐怕很难原谅巴图尔吧?”

  蓝非看向她,半晌才开口:“如果你是巴图尔,你会怎么做?”

  她干嘛要帮巴图尔思考?哼。慕容霜华不吭声。

  “鹰军等于是和巴图尔结盟了,我不希望他们在这个冬季开战,更不能让巴图尔成为整个罗赛族的众矢之的,那样对我们完全没好处。”蓝非解释。北地前往大辰的路几乎都已经因为严冬而寸步难行,他们要回大辰只能等到明年春天,要是这个节骨眼打仗,不只折兵损将,她的安危也再添一层疑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喽。”这么拙劣又卑鄙的嫁祸手段,多亏那个七十几岁的老头想得出来。当然,会有人怀疑是嫁祸,必然也会有人深信不疑,面对同样一件事,一个人能保有理智,一百个人却会恐慌,一千个人则会将恐慌无限扩大。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如以毒攻毒,大家一起来猜疑。

  “双方都大闹一场然后嫁祸给对方,就看神谕结果定输赢了。”啊……真讨厌!他

  是故意……她说道段话的吗?

  “就算阿尔斯朗这时想培养第三个可能的继承人选,也已经太迟了。他一开始就有意让两个孩子竞争,胜者为王,才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我倒觉得,阿尔斯朗想让巴图尔继位,说不准这山谷里的神谕他也偷偷动了手脚,巴图尔才会这么有把握。”想到他那日笑得一脸讨人厌的样子,慕容霜华就一肚子不爽快。

  “为什么?”

  “巴图尔才二十七岁,罗布桑七十好几了,这代表巴图尔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版图时,罗布桑已经纵横大漠五十年,很有可能跋扈到连他父亲都看不下去。”会使出那种卑鄙可恨手段的家伙,连她这个外人都不齿啊!皇储的使命是什么?不就是维护国家民族的尊严与传统,保护子民吗?她代表全天下所有皇储唾弃罗布桑!“巴图尔能在短短数年内壮大到足以和兄长抗衡,当中阿尔斯朗不可能没有使半点力。我看他甚至打定主意,如果长子最后篡位成功,巴图尔也能靠着南罗赛优渥的天然资源打长期抗战。”

  “所以我更有理由保护神谕了不是吗?”他似笑非笑地道。

  “……”他是不是挖坑给她跳啊?慕容霜华后知后觉地气鼓了脸颊,然后想到什么似地跑到已经转身走开的蓝非面前,不可思议地道:“你刚刚是不是笑了?”天啊!她从没看他笑过耶!她是不是眼花了?慕容霜华瞪大双眼,想在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他不想承认,她才是他想笑的原因。蓝非偏偏若无其事地道:“不知道里头有什么,要深入多久才能遇到传达神谕的僧侣,我看先想办法在中午以前找到能过夜的地方。”

  她真的看错了吗?慕容霜华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又觉得好可惜。

  慕容霜华骑在马上,蓝非牵着马,顺着河岸往山谷走,此处的河流水浅又平缓,即使涉水而过,水深也往往只及足踩处。

  天光渐渐晴朗,水面不只倒映一片蓝天白云,也倒映着沉敛却难掩昂藏神态的男子,与悠然骑在马上、身着男装依然窈窕的女子,男子始终在前头稳稳牵引,巍峨古岳,苍茫旷野,悠悠穹宇,唯有他俩穿越了这片永恒。

  慕容霜华一会儿摸摸马儿的脖子,一会儿笑看走在前头的蓝非背影,罗赛族男子的服饰还是得虎背熊腰的男人穿起来才威风,但在蓝非身上,倒也显得既挺拔又精神,反倒让某些真正的罗赛人显得有些臃肿。

  不过,他穿着大辰武将的军装又更好看一些……嗯,她只是欣赏,没别的意思哦!

  蓝非偶尔会回头看看她的情况,撞见她笑得喜滋滋的,有些无言地转过头当作没看见,却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不确定山谷里的情况,慕容霜华决定下马跟他一起用走的。再过去顶上枝丫遮天,她骑马进山谷搞不好撞进蜘蛛网里,多可怕!

  看起来真是很久不曾有人进到这里来,地上的苔藓结了一层霜,又滑又难走,除了尽可能挑看得见泥地的地方之外,蓝非折了根树枝当工具,慕容霜华也有样学样,尽可能走他走过的地方,踏出去之前也没忘记先用树枝测试苔藓的厚度,幸好他们穿着罗赛族的驼马靴,保暖又防水,就是沉了点,但在山林野地里却正好。

  蓝非要拿她的包袱,慕容霜华摇头,没给他。她想两人当中此刻最能干的就是蓝非了,他偶尔还得从怀里拿出行军用的罗盘辨识方位,还是让他两手空一些,要是有危险,两人脱险的机会也比较大,所以她这个“人肉包袱”很认命地负责其他杂务。

  越往深处走,谷地就越宽广,最后他们甚至来到一片林地。这座山里生长的,多是约莫成人腿粗的笔直树木,但是有许多如手腕粗的藤蔓缠绕住树身,一层层围绕下来,倒也成了需要成人合抱的粗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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