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是要等到伤势痊愈,问了大管事,他也说不出个准,总之这事就先搁着吧。”老太君已经不太关心那位姑娘的事了。
婆婆都这么说了,两个媳妇儿便聊起其他家务事。
她们却不知秦凤戈是故意这么做的,表面上和婉瑛保持距离,背地里则让砚哥儿去和她培养感情,计划最后再奏请皇上赐婚,到那时木已成舟,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另一方面,在将军府这一边,砚哥儿和婉瑛已经相处一段时日,也相当熟稔,奶娘没有带他来,他还会硬拉着奶娘要去找婉瑛。
奶娘喘着气说:“小少爷,慢一点!”
“咿呀……”小小人儿走路一扭一扭的,就是不肯放慢速度,自然落个扑倒在地的下场。“呜……哇……”
“有没有摔伤了?”奶娘赶紧扶起小主子检查手脚。
砚哥儿噙着两泡可怜兮兮的眼泪,哭声震天,不过还是指着前面,就是要去找婉瑛不可。
“好好好,咱们去找婉儿姑娘……”奶娘只好抱着他走。
于是,他的哭声就这么一路传到婉瑛房门口,把正在午睡的婉瑛给吵醒,不用张开眼睛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听到哭声的瘦高丫鬟赶忙出来应门。“小少爷怎么了?”
“方才在外头跌了一跤。”奶娘回道。
不想再被人抱着,砚哥儿从奶娘身上蹭到地面,一面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一面往里头走。
婉瑛听到丫鬟和奶娘的对话,从躺改成了坐,虽然下床走动的时间多了,不过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动作还是不能太大。
找到要找的人了,砚哥儿一把扑到床沿。
“跌倒了吗?有没有自己爬起来?”婉瑛检查他的小手,又揉了揉他的膝盖,左看右看。“还有哪里痛痛?”
砚哥儿攀住床沿,想要爬到上头去。
见状,圆脸丫鬟试图阻止,就怕会撞到婉瑛的伤口,不过他根本不予理会,实在拗不过小少爷,只好抱他上去。
虽然才一岁多,砚哥儿的个头已经比同龄的孩子壮些,也很有力气,直往婉瑛怀里钻,让她忙着闪躲,以免碰到伤口了。
她又笑又叫。“不要一直挤过来……救命……”
以为是在跟他玩,他马上破涕为笑,用全身的重量扑过去。
“哇!”婉瑛想不到会被个小娃儿压倒。
砚哥儿坐在她身上,笑得好开心。“咯咯……”
“快来救我……”她似真似假地叫着。
奶娘和丫鬟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
待笑够了,婉瑛不禁搂着怀中的小小身躯,她真的很喜欢砚哥儿,打从心底愿意当他的娘,否则当初捡到他时,就不会想万一找不到他的亲人,就要收留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依照自己的方式扶养长大。
可是婉瑛现在却担心自己的能力不够,要当人家的后母,不光只是爱,还要教他,要是太严太凶,别人会说她虐待前妻的孩子,要是袖手不管,可又违背自己的良心,她真的能扮演好这个角色吗?
“不管遇到任何事,只要做你自己就够了。”
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彷佛是在提醒婉瑛不要忘了原本的自己,该有的原则就要保持下去,不要因为别人的看法而动摇,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她实在不确定能不能做得到。
唉!要是真的嫁入将军府,要面对的挑战可不少。
第12章(1)
又过了半个月,已经是四月的尾声了。
婉瑛在将军府住了一个月,也慢慢地放开,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束。
这天,纪大夫又来帮她换药,虽然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不过那一刀刺得深,导致元气大伤,至少要再调养两个月,才算完全康复。
待对方离去之后,她不禁考虑是否该回大杂院了,可是回去之后,浣衣的工作又还不能做,陶大娘还得分神照顾自己,也会给其他人增添麻烦,想了又想,只好厚着脸皮继续住下去。
“可以到外面走一走吗?我保证不会走太远的。”之前活动的范围只限屋内,婉瑛忍不住提出要求。
两个丫鬟心想只是在附近走走,不至于让病人太劳累,于是答应了。
婉瑛像被放出笼子的鸟,站在廊下,抬头看着宽阔的蔚蓝天空。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她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于是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口气,能够活着,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知晓婉瑛在房里关了一个月,铁定是闷坏了,瘦高丫鬟于是提议。“姑娘可以走到前面赏赏花。”
“好。”婉瑛接受她的建议。
于是,她步出廊下,来到几步远的小花园,看着四周的花花草草,婉瑛不禁又忆起受伤那一天,在灵魂出窍的情况之下见到过世的父母,若他们没有及时出现,她可能再也回不来,她真是不孝,让他们死后还为自己的事担心。
她以后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咳。”
冷不防的,一个清嗓子的声响将婉瑛的思绪拉回来,不禁偏头看着有些眼生,穿着青色交领右衽袍服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来岁、单眼皮,唇上和下巴都蓄了短胡,身材不胖也不瘦,让她特别注意的是对方嘴唇很薄,嘴角始终往上扬高,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让她马上联想到“笑面虎”这三个字。
婉瑛还在想他是谁,已经有人说出答案了。
就见两个丫鬓朝对方见礼。“大管事!”
“嗯。”大管事两手背在身后,嘴角的弧度不变。
她也礼貌地回应。“原来是大管事,这段日子有劳你们照顾了。”
“婉儿姑娘住得还习惯吗?”他关切地问。
“很好,谢谢关心。”她点头。
大管事依旧衔着笑意。“伤势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婉瑛有问必答。
“将军公务繁忙,一直未能前来探望,婉儿姑娘若是有话要鄙人代为转达,但说无妨。”他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说。
“小女子只有感激,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多谢大管事的好意。”就算真的有话要说,也要当着秦凤戈的面,不方便让别人来传话,男女有别的道理,婉瑛还是懂的,更何况万一传错了话,不就误会大了?
何况秦凤戈事先也跟她说过,不宜太早让其他人知道他有意娶她做续弦的事,即使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为了避嫌,养伤的这段日子他不便前来探望,何况又在为正室服丧期间,总不能老想着要跟另一个女人见面,实在说不过去。她心想他有他的考虑,自然也愿意配合。
大管事倒是没想到她的防心这么重,若换作是其他女子,早就顺势巴结自己,好在将军面前说几句好话了。
“婉儿姑娘救过小少爷一命,难怪小少爷老喜欢往这儿跑,与婉儿姑娘这般亲近了。”大管事又换了个方式。
婉瑛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小孩子只是想要有人陪他玩,换作别人,也会一样亲近。”
这位婉儿姑娘不只口风紧,就连表情也看不出一点心思,可不能小觑了,大管事心里这么认为,却不知婉瑛说的都是真话,是他想得太过复杂了。
他嘴角微微地下垂,轻叹一声。“只可惜当初带走小少爷的犯人是谁,以及奶娘又是谁害死的,至今还查不出来,让将军一直耿耿于怀。”
“大管事说得是。”那位奶娘的不幸遭遇,婉瑛早就听说了,心里也十分同情,可是又帮不了忙,只能期望官府早日破案。
“那一天,婉儿姑娘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大管事目光热切,想要跟当事人确认那日清晨是否有发现其他异状。
她怔了一下。“哪一天?”
“自然是发现小少爷那一天。”
“什么人也没看到。”这位大管事还真忠心,一心一意地想为主子分忧解劳,婉瑛不禁自我反省,不应该说人家是笑面虎,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社会历练不够,看人的眼光也不准。
大管事紧盯着她不放,想要找出任何说谎的迹象,若真的有所隐瞒,也好尽早处理,永绝后患。“真的确定什么人也没看到?”
“当然确定了,如果有看到,早就说了。”她不疑有他地回道。
他掩住眸中的精光,稍稍安心了些。“真是可惜。”
“是啊。”婉瑛也希望能有线索。
抬头看了下天色,大管事拱了拱手,借故离去。“婉儿姑娘倘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派人来说一声,就不打扰了。”
“大管事慢走。”婉瑛福了个身,目送他离去。
待人走远,两个丫鬟已经叽叽喳喳起来了。
“大管事跟了将军好多年,总是笑嘻嘻的,也很会做人,更不会动不动就责罚奴才……”
“他不像那个二管事,阴阴沉沉的,老是猜不透心里在想些什么……”
听着她们的评论,婉瑛也不便发表意见,俗话说人心隔肚皮,好人、坏人真的很难分辨出来,不过只要她不去害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认真努力地过日子,相信一切都会否极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