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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书桌旁一看,她写了四国的历史,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一眼看去,有些历史连他都不清楚。

  “这是在做什么?”

  “睡不着,就过来翻翻书,忽的想起一些事,想组合看看。”

  “组合看看?”

  “是啊,四国本是一天下,我曾着书过,是不?”

  周文武确实看过那本书。“四国四姓一家亲,前提是,四国本是一天下。”

  徐直看着他半天,笑道:“会把自己形容成落水狗的,还有看书的习惯啊。我记得先皇曾说过,皇子之中,有一人不喜进集贤殿,那人就是你吧。”

  周文武并不因此恼怒,只是直直看着她。“我以为你从不记人,就只是个不知变通的学者。”

  “大部分还是要记得。”徐直对此也颇感无奈。或许她是不知变通,但要是谁都不看上一眼,就只埋头做研究,那真是徐家全灭吧,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她突然静默,盯着他举到她唇边的汤匙,再缓缓抬眼看着他。

  “你以为你是用什么身份让我喝下这碗药的?”

  周文武眼底抹过戾气,但很快的消失不见。他抿起嘴,冷冷道:“孙时阳,不是现在的人吧?”

  她讶异的看着他。

  他又一字一句道:“孙时阳,治星官杨言头痛症,开颅。”

  她猛地起身,随即头痛眼花,幸好及时稳住。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拽着汤匙的手背爆筋。

  “周文武,你……”

  他把汤匙收了回来,自己盛了一口到嘴里。

  他看着徐直。

  徐直看着他。

  徐直咬住唇,哪怕心里不痛快,仍是主动上前微侧过头吸吮他唇间的药汁。

  “主动点,也没有什么不好,是吧?”周文武嗤笑,又道:“我梦到孙时阳了。”

  徐直瞪着他。

  他却慢条斯理又含了一口药,这一次徐直迫不及待的直接搂住他的颈子,吸个精光。

  “然后呢?”她急促的问。

  “……我还梦见一只大鸟,就站在草屋前。”

  大鸟?可以载人的大鸟!徐直瞬间猜到必是面具的缘故。鸟骨承载了生前的记忆,部分流到周文武的脑里?原来,骨头具有这样神秘的能力?她眼眸发亮,还要追问,一见他手里的碗,她干脆自己抢过来,一股脑儿的全喝了。她抹着嘴唇,急声问道:“接着呢?那是什么世界?是不是有……”

  “有什么?”

  “秘密。还需要对照。”徐直笑道:“你快说啊,你还梦见什么?”

  “……旁人喊一名男子孙时阳,他自草屋里出来,衣衫有血,跟着向大鸟说了一句,我们一起救了杨言。那只大鸟颇通灵性,在孙时阳死时,自撞墓门而死。”

  徐直一个字都不放过的听着,反复念着,眼眉具是无与伦比的光彩。她自言自语道:“所以说,孙时阳确有其人……确实有未曾见过的巨鸟……杨言最后活下来了,却不在天下历史里。你道这是为什么呢?我猜这是……”

  “是什么?”

  徐直突然收了口,若有所思的往贮币器看去。

  “徐直,把你的假设说出来。”

  徐直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去,转头对上他的眼。她奇怪的看着他,说道:“你信贮币器有古怪?”

  “我信。”

  “你却要我把假设说出来……”她眼底有了浅浅的疑问。她一个人冒险也就罢了,这个人想要分担?为什么?

  她又想起四方馆里他那句“不过是小情小爱罢了”。谁喜不喜欢她,她不是很在意,不是各取所需吗?

  “你说啊!”

  不知为何,她改了口:“阿玖说狩猎后,你也要上路?”

  “他们以为我是因摄魂钟而产生的心病,自是愧疚要我去,我不去行吗?”徐直实在不好开口说人家不是愧疚,就是好男色舍不得放掉周文武而已。她犹豫片刻,又道:“你不觉得巧合吗?半生凄凉,最后终于不知名的山头。阿武,我想个法子,你还是别去吧,你就留在西玄看陛下的结局吧……”

  “你到底是为了我着想,还是只为看周文晟的结局?周文晟的结局到底对你是如何的重要……”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眼前的人儿慢慢地因为摇晃而被他搂进怀里。

  她浑身湿凉,也不知道出了多少冷汗……怎么的头痛症的会是她呢?他不止一次的想着,怎么不是徐达呢?不是徐回呢?怎么偏偏就是她呢?徐达的平顺为什么不给了徐直?每每想到此,他内心对徐达便充满了恨意,明知是迁怒,他就是无法控制。他冷冷道:“终于不知名的山头……徐直,你为我没有想过吗?袁图是何等的神算……我若真终于不知名的山头,必是我在那山里遭人暗算;我若遭人暗算,你在那里又岂有好果子吃,我怎能让你一人独去?”但不去,又将最后的希望割舍了。

  他无法忍受徐直先他而去,西玄徐直就该活的快意人生的。

  如果说,天下真没有人能救徐直,那么,现在只要天下里的非天下人还有一线希望,只盼他们里头的医术远胜大魏,可与梦里的孙时阳相比。

  现在,他要赌的就是……

  袁图从来没有说过徐直的下场,只道徐直留世千载,至今徐直所为已够她留名后世了,那么之后呢?是不是也将终于那座山天?

  若然他遭人暗算终于不知名的山头,那么,他这个西玄二皇子至少要死的有价值,至少他要让徐直治好她的头痛症,安安全全的出了那座山。

  “这么说,狩猎之后,徐直要出西玄?”

  “是的。”

  竟是醉酒楼的三楼一向非权势贵族不能上,这一次全给包下。周文晟坐在窗边,看着半敞窗外的街道。

  今日难得下了点小雨,路上行人撑着油纸伞,偶有学士经过。

  “如今西玄京师怕是四国里外国人最多的聚集之地吧。”他转过身,看着姜玖,在落到他身后的九行身上。

  “朕盼着徐直早日康复,好为西玄带来无上的荣景,更别说我们有私交……”他叹了口气。“但狩猎缺她不可,往年她都在,不,正确的说,自西玄开国以来,徐家人都在,狩猎她不在,定有人怀疑她是不是出事了……学士馆必须在。”

  “是。”姜玖垂眼答道。

  “你放心,一过狩猎,整立刻给牌,让她一路畅通无阻。”

  “谢陛下。”

  周文晟又问:“涂月班的人真愿意带你们去?”

  “是的,”姜玖恭敬答道:“不似说谎。我来回试探几次,又将他们自牢里放出,趁着狩猎前与他们交好,教他们四国风俗民情。他们个性淳朴,不记前仇,看起来不像有陷阱。”说是这样说,但,经历过西玄的尔虞我诈,他还是留了心眼。

  周文晟寻思片刻,看向站在角落的执金吾。“廷尉反应如何?”

  执金吾今日也是常服,但腰间佩戴大刀。他平静道:“廷尉并未登门徐府,但多次去信要求大姑娘放人。”

  “是吗,廷尉已经不想见她了啊……现在怎么说呢?”

  姜玖答道:“大姑娘看了信便撕了,说是廷尉只是写来给她看书法的,全然不当回事。”

  周文晟闻言,眼底涌出笑意。“徐直不是不说谎吗?原来她气极也会口不择言了?西玄里胆敢跟她作对的,也只有廷尉了。你们看过他给徐直的信吗?”执金吾与姜玖同时保持沉默。

  周文晟又道:“也对。你们的教养不允许做出私看这种事。无妨,廷尉是朕信赖之人。”他兴致一来,主动问道:“你们可知为何徐直三番两次都是随口说着廷尉给看书法来着?那是因为,廷尉书法冠一绝,徐直向来喜欢有才之人,她跟廷尉不对盘,又舍不下他的一手好书法……她曾当众建议廷尉辞了官去学士馆,这家伙根本不甩她,朕知道他只忠于朕啊。对了,说起来,那个云卿……”

  九行眼皮一跳,暗的讶异。陛下居然连府里伶人云卿的事都知道,他以为姜玖数月见一次陛下,怎么透露的这么快……府里还有其他眼线?

  姜玖跪伏在地。“是罪民没有盯好魏云卿……”

  “哪里的话,这不就是个巧合吗?徐直做事没有心机,魏云卿也是应她要求唱了首西玄求爱曲,说来还是他的机缘造化。我记得你与他是世交之后,他不擅贵族义务,只爱唱歌跳舞,是你多方面照顾他?”

  姜玖没有说话。

  周文晟摆摆手。“你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之后你放弃他,成为徐直的身边人,令他不得不沦落做了乐户,最后还是巧合的进了徐府……”说道巧合,他看着姜玖。

  姜玖仿佛没有察觉,只一脸坦率道:“如果知道他会进徐府,罪民当年就留点余地,也不至于闹到如今难看的地步。”

  周文晟嗯了一声,发现自己竟学起徐直的习惯,改而叹了口气。“也为难你了。放心吧,朕会替你修复点关系,只要魏家之后能够成为学士,那么朕就撤他乐户,还他贵族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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