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的太监连忙双手用玉杯盛酒后呈上,而蓦允只是望着,没伸手去碰,殿上的气氛再度往下落去,太后朝
媳妇许缇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说句话。
许缇儿瓜子脸,唇形饱满动人,是个美人,她吸上一口气,娇美的脸蛋露出笑痕,亲自接过酒杯再往他面前送去。“既然来了,便给母后一点面子喝杯酒吧。”她娇声劝道。
他瞧着她,眼神略深,片刻后,酒杯到底是接下了。
“太后是长辈,我前来祝贺,寿酒是一定要喝的,只不过,当太后花费巨资大摆寿宴的同时,边境正因三个月前那场大风雪让镇守边关的军士们受冻而亡,尸横遍野,死伤无数,至今仍无法恢复生气,不知这事是否会扫了太后的兴?”他问。
这一瞬,一殿死寂,太后青了脸说不出话。
半晌后兵部尚书急忙起身道:“此事是卑职疏失,没能妥善安顿受灾的将士,卑职即刻回去研议对策,绝不能再让边关将士死伤下去!”他匆匆走了。
“边境寒害严重,想必民不聊生,救灾要紧,户部也得立即着人去赈灾。”户部尚书跟着走了。
“自古有灾必有乱,偷掳抢盗随之而至,刑部为免匪盗趁机横行,事不宜迟这就派人去治安。”刑部尚书跑了。
“边境发生如此灾变,官员却没能及时回报,导致军士死伤惨重,吏部得彻查失职官员,事情要抓紧时机快办,不宜拖延,卑职这便去了。”吏部尚书消失了。
“这、这是天灾,礼部得安排祭天祈福不可,这……就去办。”礼部尚书硬是想个理由溜了。
转眼殿上跑得只剩几个想不出理由离开的人,留下的人眼神惶然,都在心里暗悔不该出席太后寿宴,这会是热油浇身,烫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太后愕然,老脸垮下。要知道,如今的大禧朝已不是李氏当家,是先皇这个外甥做主,自先皇临死前任命他做摄政王这一刻起,李氏的大权就旁落了,而这也不能怪先皇引狼入室,实在是因为蓦允太强大,手段太狠戾,控制了全国的兵马,李氏子孙哪是他的对手,就是她自己的娘家,虽有些人马,对他也不敢有丝毫反抗,否则,难保她这个太后会提早作古。
而今日就是见他不来才广邀群臣为自己大肆贺寿,想借机收买朝臣的心,也让朝臣不忘这天下还是李氏皇族的天下,不是蓦氏的,怎知他会突然跑来……莫非是察觉了她的意图,才故意提起边境受冻的事吓走朝臣?这下连她也下不了台了。“边境传灾,哀家本没想过寿的,是皇帝有孝心,定要为哀家祝寿才……”
“母后办寿宴,朕不过受邀而来,怎会是朕筹办,母后别胡说!”李兴为自保居然打脸母后,否认寿宴是他办的。
“你!”太后咬牙,暗骂这蠢儿。“呃……哀家记错了,是德照亲王唆使哀家办宴的,是他,就是他!”儿子不帮她担,她气得索性点名李央推给他了。
李央正绞尽脑汁在想用什么理由溜,就让太后给陷害了,脸一绿,说不出话,只能倒霉的认栽。
“太后不过五十多,将来还长命百岁着,何必急着一时交代遗言?”蓦允语出惊人。
太后脸色大变,就是李兴与许缇儿也白了脸孔。
“你……你何出此言?”太后腿已软,若非两侧的宫女撑着身体,早已失态的跌坐到地上去了。
“大禧是李氏的天下,太后若是怕人忘记,我可以在太后的墓碑上大大刻上‘萧太后’的字样,如此,天下尽知,无人敢忘。”
“你……你……”太后张嘴指着他,惊吓不已。“允儿误会了,哀、哀家办寿宴,请朝臣过来只是图热闹,没其他意思、没其他意思……”她抖声解释,就怕他真给她立了墓碑。
他阴寒冷煞的一笑。“那就最好了。”
他酒杯掷地后,转身离去,留下一殿的人吓得胆破汁流了。
“殿下,请留步。”他步出殿外后,一个人悄悄追出来。
“徐侍郎还有事?”他闻声停下脚步。
心急追出来的人是徐横宽,在他的长官户部尚书走时他没跟着走,刻意留下来等时机要与蓦允说上话。
“这个……殿下,卑职虽与太后娘家人稍有往来,偶也会依太后吩咐做点小事,但卑职对您是绝对忠诚,您交办的事无不尽心尽力去做。”他一开口就先投诚。
他之所以会说这些,是因为近来受太后所逼,私下替太后的人在江西弄了几个要职,让太后得以掌握江西势力,可怎知那些人不争气,有了权后就得意忘形的大肆在江西捞钱,捞到惊动蓦允,那几个蠢蛋立即让蓦允给斩了,这事虽还没向上查到他这来,但也是早晚的事,他为此担心到夜不成眠,就怕自己丢官事小,小命可能不保,私下找太后商量此事,可太后也怕火烧到自己,那态度摆明断尾求生,不可能替他担下什么,他被逼急了,只得大胆找上蓦允表明忠贞。
蓦允望着明显因寝食难安而消瘦不少的徐横宽,笑得又寒又凉。“徐横宽,你那点破事本王不是不知,不办你只不过是近来忙,等过些时候本王有心思了再算这笔帐。”
徐横宽老脸惨白无比,摄政王果然知道他都干了什么,不马上办他,就是存心看他提心吊胆到日子过不下去,主动找上门来求死。
温水煮蛙是这人常干的事,他最喜欢一步步地、慢慢地整死人!
徐横宽老脸惊颤,赶紧跪下。“殿下,卑职该死,但求您网开一面……”他趁水还没完全煮沸之前,还想求生。
“徐横宽,你长子近来可好?”蓦允突然问起徐业停。
徐横宽不解他为何问起儿子?“敢问,小……儿可是犯了错?”
“你不如回去问问他。”蓦允笑得意味不明。
徐横宽愕然,本想再问几句,可来不及张口,苏槽已走了过来,他立即让蓦允挥退了,无法再留,只好惴惴不安的先回去问过儿子再说。
“殿下,春芸姝有麻烦了!”徐横宽离去后,苏槽沉着脸上前禀报。
蓦允立即蹙了眉。“什么麻烦?”
“春开平杀了人!”
“杀了谁?”
“德照亲王世子李表。”
“李表?那可是舅父的独子。”他讶然。
“是啊,消息才刚刚传来,王爷此刻还不知情……”苏槽话刚说完,殿里头即传出惊嚎声,不一会留在殿内还没走的李央已昏厥地让人抬了出来。
苏槽见状,同情的摇了摇头。“王爷这会知道噩耗了。”
第七章 开平杀人了(1)
大理寺办的皆是重大刑案或皇亲贵胄的案子,而今着名的云沐书院发生命案,死的是亲王世子,兹事体大,不能等闲视之,案子不能由一般刑部审理,立刻移交大理寺,而此刻验尸的工作交由大理寺经验最丰富的宋今来执行,大理寺卿亦亲自到场监看,以示慎重。
“这人惯用右手,刀子在颈上由左至右割出致命伤口,依这操刀手法以及力道的轻浅力度,经卑职研判,的确是自刎而死无误,人不是春开平杀的!”大理寺的验尸房里,宋今勘验过尸体后下结论。
春开平两个月前入学云沐书院,与德照亲王世子李表是同学,今早李表突然死在书院的藏书阁内,当时藏书阁只有李表与春开平两人,李表一死,春开平立刻被当成凶手。
事发后,春开平被捕下狱,春芸姝闻讯赶至大理寺,听见验尸结果后让她松了一口气,的确,李表的死与春开平无关。
“住口,本王世子惨死,岂是你一个小小仵作几句话就能结案的,本王要那姓春的小子偿命!”李央惊闻独子死讯当场惊昏,醒来后立即悲痛的来大理寺认尸。
春芸姝错愕。“卑职刚也看过尸首,宋大哥的判断无误,世子非他杀,是自杀而亡的。”她忍不住插口。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待在这里?还不滚一边去!”李央朝她怒斥。
“卑职也是仵作,理所当然会待在验尸房里。”她严肃的说。
“你是仵作?荒唐,女人哪里能验尸?侯冠景,你搞什么,竟让一个女人做仵作?”李央骂上侯冠景。
侯冠景肃着面容。“回王爷,她确实懂得验尸,而且能力超越一般男人。”
李央愕然。“所以,她真是你大理寺的人?”
“是的,另外,她是春开平的姊姊,也有权替弟弟了解全案,她在此合情合理。”侯冠景说。
“什么,她是凶手的姊姊?!”
“王爷,开平不是凶手,他没有杀人。”春芸姝马上更正道。
“住口,原来你们是帮着自己人糊弄本王!难怪外人说仵作就是把红的说成紫的,青的说成黑的人,本王世子绝不可能自杀,这是胡说八道!”他不信儿子会自杀。
“王爷,卑职问过牢里的开平,他说今早与世子一块,世子死前抱怨王爷不让他娶青楼女子为妻,害得那女人寻短死去,那女人既死,他也不想活了,当着开平的面要自刎,开平抢不下他的刀子才眼见他割颈而亡的。”春芸姝在来验尸房前已先去见过春开平,问了事情经过,这会说出来,只盼王爷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