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颜在太妃怀里哭了一阵,后来知道是真的没办法,这才终于死心。
“王妃,赖嬷嬷的媳妇来了。”
“让她进来。”
赖嬷嬷是许太妃身边的老人——既然要回来,当然不能没准备,赖嬷嬷的长孙前些日子才投军,莫安华一钓,赖嬷嬷立刻倒戈,又不是要下毒下药伤天害理,透漏点消息而已,孙子前程马上有了保证,很好选。
赖大娘一进来就跟莫安华跪下禀报婆婆转述之事。
莫安华听许玉颜哭得一脸梨花带雨的离开慈祥院,看来太妃没答应她的要求,女人觉得很满意。
关系紧张的婆媳,有关系紧张的好处,像现在,太妃就不能当面吩咐“就当给我个面子,原谅玉颜这一回,别撤换她的丫头”,“就当给我个面子,让玉颜敬个茶”,因为两人根本见不到,也没有面子可言,哈哈哈哈。
说来,一切都是人生啊。
当初许太妃为了塑造她这王妃八字真的很煞,夏天时就开始装身体有恙,一下中暑,一下发热,一下又作恶梦,胃口不好吃不下,装神弄鬼了一个多月,九月底重头戏上场,“天明大师说,我们八字不合,你以后别来慈祥院请安”,半个月后就是“天明大师说,你八字太煞,克住了文儿的儿女星,得分开住,文儿才会有后,也不是让你以后都不回来,大师讲过,只要等侍妾怀孕就行”,半个月后,她人就在馨州了。
当时忿忿不平,现在简直太完美。
太妃还不到四十岁,肯定都还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天明大师天明大师的,言犹在耳,绝对没那个脸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质问她,为何不去慈祥院请安,因为她的八字不会改变,所以依然很带煞,为了婆婆身体健康着想,别去煞她比较好,身为名门媳妇,不用去跟婆婆请安,只有一种心情,开心!
当然如果哪日太妃愿意坦白天明大师只值五千两,那个煞是无中生有,她还是会带着五月跟初九去跟她请安,但若不愿,那她就只能继续当自己八字不好,总不能坑了她还希望她做小伏低。
莫安华的行事准则是这样的: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你对我不好,也休想我对你好。
许太妃是贺文丞的母亲,她自然不会去弄她,尊重太妃已经是她对夫君爱情的展现,至于明知道对方讨厌自己,还一直要去讨好,试图扭转关系这种事情,太徒劳了,她不想做。
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正道也。
若许玉颜进门后规规矩矩,她也不会去特意挑她刺,但住进盈庭院,打死钟良女,这实在无法忍受,她人在馨州就算了,现在她人在王府,就得让许玉颜知道谁才是主母,不然以她这架势,以后怕是要不安分。
莫安华不想等到事情发生后才来解决,要就防患于未然:换人,卖人,放风声,让所有人知道,王妃把这侧妃当婢妾看。
把许家的奴仆送回去,许太太一直没吭声,既没说自己教女不善,也没说如何处理那几个丫头嬷嬷。
春菊算算许家到亲王府的距离,下人就算用走的送信,也该走到了,“小姐,看来许太太是打算装死了。”
“是啊,看许玉颜就知道了,我回来到现在,只她还没来见我,仗着有个太妃姑姑,连基本礼仪都不管了,许太太大抵也是想,有小姑在,女儿不会吃亏,既然如此,又何必跟我道歉。算了,我本来就有心理准备许玉颜不好对付,她现在这样无礼也只是刚好而已。”莫安华一边逗弄五月跟初九,一边问道:“我吩咐你的事情,处理好了没?”
“婢子亲自送孙良女跟梅良女出府,已经把卖身契都烧了,也去官府改了户籍,另外各自给了一千两跟一进屋子,孙良女要求想把父母跟弟弟媳妇一家接出去,梅良女则想把服侍她的四个丫头带走,婢子都办好了。”
莫安华脸上出现满意神色。
春菊果然是跟她一同喝奶长大的,只不过多带几个人,不妨,重点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小户人家一千两已经可以过得相当舒适,手头有银子,又年轻貌美,再嫁人并不难,秀子书院多的是穷困国生想娶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若是那国生争气,将来也是官夫人。
第8章(2)
“钟良女家里去过了吗?”
“婢子把钟良女的那份银票跟房契送过去了,另外多给了五十两,请人把薄墓修了修。”
后来她仔细问了当日在场的丫头婆子,许玉颜说钟良女出身低微,不过是个买来的丫头,钟良女反讥你身分高,八字旺夫旺子,住在盈庭院的鲤鱼池前,但也是不下蛋,这正好戳到许玉颜的死穴。
当初她进府,便是说着八字好,绝对能给王爷传宗接代,这才给了她各种破格待遇,没想到半年过去,肚皮还是扁的,一样不能生,凭什么享有那些待遇,钟良女说话虽不好听,但可能也没想到命就这样没了。
她继续问道:“张家可回信了?”
丫头出身的良女能这样处置,但张吉祥是官家女儿,亲爹还是兵部掌司,可不能给银子就让她出门,这样太打张大人的脸。
“小姐的意思是让张太太接回,以旁支身分替她讲亲嫁人,可张太太不想再替她操心,张大人也是一样的意思,说张姑娘之前在张大人生日时闹那一出,实在丢人,累得下头几个妹妹谈亲都不容易,还得跟原先讲好订亲的欧阳家道歉,不想再替她费心,说既然已经进了王府,要晾要嫁,都随我们处置,他们绝无二话,婢子讨到张太太的亲笔信后,一样让张姑娘一千两出府,一进院子,服侍的丫头跟嬷嬷一并给她了。”
莫安华点点头,“她有说什么吗?”
样貌倾国倾城的官家女儿,当初又因为不满后母讲的亲事,在父亲生日宴上设计了这么一出,只怕没这么容易打发。
“张姑娘不愿意,还嚷着要官告王妃,但文书俱在,也由不得她了。”
“张太太其实对她不错,那欧阳大人虽是续弦,年纪大上一些,可是上头无公婆,前妻无子女,乡下也没亲戚,真要嫁过去,专心伺候丈夫就行了,欧阳大人不到三十岁,已经是正五品,前途好得很,多少人想说这门亲,可惜这张姑娘不懂事,一听说是续弦就以为张太太坑她。”
春菊笑道:“就是,张大人亡妻的家族已经落没,张姑娘又没同母兄弟,若不是生得貌美如花,欧阳大人根本挑不上她,后来是张太太自己的女儿替姊姊嫁过去了,样貌虽然跟张姑娘差得远,但性子却好得很,年初生了一个胖小子,欧阳大人已经替她请封,才十七岁就已经是五品夫人,这是多好的运气。”
“人在福中不知福呗,就像那个许玉颜,我都不管她了,她还整天跟太妃说我坏话,哎,太妃是把绣房的管权给了许玉颜是吧,你去跟绣房的人说,以后月银找许玉颜要,我不给。”
春菊噗嗤一笑,“是。”
王府虽然长眼的多,但还是有不长眼的,王妃都回来了,春服的定料居然还去临喜院询问,既然认许玉颜为主子,就让他们找许玉颜要钱去。
这时距离莫安华回京,不过十天。
就在张姑娘官告文亲王妃时,许太太的信飞速来了,说那批恶奴已经被她发卖,女儿年纪小,怕是不懂事被恶奴左右了,才做出打死良女这种事情,还请王妃多多担待。
至于官告,自然没成。
休书上明明白白,犯了是七出第一条,无子。
腊月十五日,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一觉醒来,院子已经银白一片,大抵是先雨后雪,枝头上居然凝着水珠,太阳照射下,透出不同颜色的光,映在白色雪地上,十分美丽。
下午时分,太阳更大了,莫安华觉得不太冷,遂让奶娘抱着五月跟初九走出房间。
两娃第一次见到这情景,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说不出可爱。
莫安华逗逗儿子,又逗逗女儿,咦的一声,“初九是不是比姊姊大了?”
张嬷嬷探头看了看,“看样子少爷是比小姐大上一些。”
“我还以为看错了,真比姊姊大了。”莫安华一脸温柔的捏捏儿子的胖脸,“真能长。”
几人正在说笑,远远听见守门见过王爷的声音。
回到京城以来,贺文丞每一天都是天黑才回家,每一天,今天居然这么早,太阳还在天上呢。
贺文丞一向面无表情,可是见到两团锦被正被奶娘们抱着晒太阳,脸上忍不住慈爱起来,立刻走过去看孩子,摸摸女儿,又摸摸儿子,这才说:“偶尔出来倒是挺好的。”
“我也是这样想,整天闷在床上看着帐顶,多没意思。”莫安华笑说:“今日怎么这样早,难不成把刑部的桌子给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