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香兰还是抵死否认,常永祯决定暂时搁置,先审另一件案子。“来人!把王大虎带上堂来!”
听到“王大虎”这个名字,她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去。
很快的,王大虎被带上公堂来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抓到人,一见到跪在眼前,就算化成灰也认得的女子,顿时目皆欲裂,失声大叫。
“翠香……我终于找到你了!真是老天爷有眼!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还我娘的命来——”说着便扑上去掐她的脖子。
香兰——不!应该是叫翠香才对,她完全没想到还会有再遇见王大虎的一天,喉头被使劲掐住,发不出声音,也喘不过气来。
“住手!”常永祯喝斥。
两旁的衙役纷纷上前制止王大虎的行为,将两人拉开。
王大虎用力磕着头,直到额头红肿。“求大人主持公道!要这个毒妇一命还一命……否则小民的娘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民、民妇什么都没做……”翠香咳了咳,颤声辩道。
他大声哭叫。“你欺我没念过书,大字也不识得几个,什么都不懂,以为我永远不会发现,要不是老天爷有眼,这辈子都不知道我娘是被你毒死的……她待你就像亲生女儿一样,你居然狠得下心来下毒,你的良心何在?”
翠香一手捂着喉咙,冷笑地说:“她待我就像亲生女儿?呵,那也只是在你面前做做样子罢了,只要你不在家,她便老在耳边说我生得一脸水性杨花的模样,得要好好地看紧,免得哪一天我给你戴绿帽……”
第10章(2)
“所以你就在我娘吃的东西里头下毒?”王大虎怒吼。
她嗤哼一声。“反正只是让她每天闹闹肚子罢了,再说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不想过好日子?谁要跟着一个又穷又没本事的男人?有人对我好,当然要想办法巴住不放……”
王大虎恨之入骨地咆哮。“你要走尽管走,为何要下毒?”
“我原本只是想教训她,直到那一天,被她找到别的男人送我的玉镯子,她怀疑我对你不贞,还说要请村子里的耆老出面作主,在众人面前审问我。”村子里对待淫妇,就是活活把人打死,翠香那时简直吓坏了。
“我下跪求她不要说出去,就在这时,她突然腹痛呕吐,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最后不醒人事,然后就这么死了……”她至今还心有余悸,没想到会把人毒死。
“幸好村子里没有大夫,查不出死因,便当做是生了急病。”
常永祯摇了摇头。“你以为这件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岂料过了一年,所犯的罪行还是败露了。”
“我……”翠香瘫坐在地。
他重重一哼。“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只好开棺验尸,让你亲自面对死者,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翠香整个人顿时瘫软。
原以为跟了“那个男人”之后,就算是当个妾,总比跟着王大虎好,没想到如今两头空,还要赔上自己一条命。
“民、民妇全都招了……”她气若游丝地说。“是民妇下的毒……”
王大虎听到母亲的冤情昭雪,嗪啕大哭。“娘……孩儿不孝……娶到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才会害死娘……”
“那么这瓶砒霜又是做何用途?”常永祯口气更为严厉。“若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就不客气了……来人!掌嘴!”
她心想反正都要死了,也要把“那个男人”拖下水。“民妇确实在那碗和子饭中下毒,可却是被逼的。”
“被谁逼的?”他讶然地问。
翠香一脸豁出去的表情。“他叫做常永成,祁县常家三房三少爷,大人应该认识此人才对,那瓶砒霜也是他给民妇的。”
这个答案令常永祯脸色丕变,可以说完全呆住了。就算三房堂弟再怎么恨他,也不应该到想置人于死的地步,尤其还是从安蓉的身上下手……想来是自己太过天真,万万没料到对方会使出如此恶毒的手段。
“这话要说得有凭有据,要是本官查出你是蓄意诬赖,可是罪加一等。”他绷着声警告。
她一脸想哭又想笑。“当初为了那个男人,不顾名节,跟着他跑了,以为可以进得了常家大门,就算当妾也好……谁知常永成只把民妇安置在外头,还用尽各种理由,一拖再拖,拖到他阳事不举,接着又迎娶正室,想不到刚进门的正室竟然悬梁,害得他去坐了半年的牢,好不容易放出来,原本英俊的样貌全都变了,男人那话儿又不管用,民妇可不想守活寡,便打算离开他。
“谁知……常永成居然威胁民妇,要是不照他的话去做,就要揭发民妇毒死婆母的事,这一切都是他唆使的……民妇真是后悔认识他,被他引诱……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常永祯按捺住满腔怒火,才没有马上去找常永成拚命。“难道你就不怕他矢口否认,将罪名全推到你身上?”
“民妇可以当面跟他对质。”要死大家一起死,谁都别想活命。“常永成此刻就在平遥县的别庄内,事成之后,民妇马上去找他,也与他说好,从此一刀两断、互不相干,谁知离开没多久,就在半路上被抓了。”
他抽紧下颚。“让她在口供上签字画押!”
待翠香画押之后,常永祯就叫人将她押进大牢,等待常永成到案,与她进行对质,并且令王大虎先回长寿村,等所有案情厘清之后,再传他到衙门来。
接下来,常永祯又命快班衙役前往常家别庄抓人,却是晚了一步,原来常永成在得知翠香已经下手,为了不引起怀疑,马上离开平遥县,正在返回祁县常家庄圜的途中,于是立即下令展开追捕。
常永祯在戌时左右,先行返家休息,等待常永成被追捕到案。
“居然是他在幕后指使!”安蓉得知整个案情发展,简直不敢置信。原来翠香之所以会化名香兰,是受到常永成的指使,好伺机混进府里,意图谋害她……不禁气得大骂。“你让他坐了半年的牢,他非但不知反省,还一直记恨在心,真是太可恶了!简直不是人!”
他也坐在土炕上,把手掌覆在安蓉平坦的腹部上,庆幸母子都平安无事,有惊无险。“别动怒,小心伤了孩子。”
“幸好我没有吃下那碗和子饭,否则连咱们的孩子都有可能被他害死。”她愤慨地娇斥。
“嗯。”常永祯同样惊出一身冷汗。
安蓉气呼呼地看着夫婿。“这回就算常家的人跪下来求你,你也不能饶了他,否则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我绝不会原谅他的!”任何人求情都一样。
她气也气过了,决定换一个轻松的话题。“我打算明天一早就让如意回曹家禀明爹娘,让他们知道我有喜了。”
常永祯神色果然柔和下来。“这是应该的。”
“娘一定会马上来看我。”安蓉笑吟吟地说。
他伸手拥着安蓉,此生不求升官发财,但求有妻儿相伴。
“相公就要当爹了,开不开心?”她问。
“嗯。”常永祯眼眶含泪,喉头早已梗塞,只能发出单音。
安蓉看得出他有多感动,想到夫婿从小到大在常家受尽欺凌和冷落,除了公爹之外,大概没几个人瞧得起他,当他是自家人,可是再过几个月,就能抱到自己的亲生骨肉,那彷佛是老天爷的恩赐。
“希望会是个儿子……”她期盼地说。
常永祯却已经很知足,无论是男还是女,都是他的心头肉。
他不是迷信之人,但还是要感谢王半仙的铁口直断,否则也不会有机会拥有此刻握在手上的幸福。
夜尽天明。
常永成是在昨天半夜被带回衙门,知晓拒捕没用,只能赶紧命奴才返回常家庄园求救,而整个晚上,他都在大牢内大吵大闹,要不是县丞严禁对人犯用刑,负责看守的衙役早就让他尝一尝苦头,保证乖得像狗一样。
“快叫你们县丞来见我!听到没有?”
衙役理都不理他。
“常永祯,你以为自己是官,就很了不起吗?我没有犯法,你不能随便乱抓好人——”常永成大声咆哮。“快给我滚出来!听到没有?”
站在大牢外头的常永祯听见里头的怒骂声,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也没有立刻升堂,而是决定等他叫到没有力气再来问案,免得到时在公堂之上恣意叫嚣,扰乱整个审案过程。
“你们全都耳聋了是不是?快去把你们县丞叫来,说本少爷要见他……”常永成依旧不知死活地骂道。
俗话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常永祯不禁感叹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了。
就在这时候,常三爷和三太太乘坐马车,一路直奔到衙门,无非是想见儿子一面,不过被一口回绝了,接着又说要见常永祯,也被婉拒,只好改弦易辙,找上典史,希望把事情弄个清楚。